他話說到一半時,二兒子就皺起了眉頭,似有話要說。小兒子則是面無表情,好像早有預見的樣子,對他的決斷並不覺得奇怪。

果然,盛紘話音未落,長柏就向前踏了一步,躬身一禮之後,義正言辭道:“父親,此舉形近諂媚,君子所不為,望父親三思。”

這就是委婉的批評了,被兒子當面教訓,盛紘氣量再好,面子也有些掛不住,不過長柏講的都是堂堂正正的道理,又沒說什麼忤逆之言,他這個做父親的也只能苦笑而已。

倒是盛長楨出言替他解了圍:“二哥此言差矣,盛家與邕王府早有仇怨,素無來往。如今邕王進位太子,今非昔比,父親也是為我盛家上下著想,這才想要與邕王府化解舊仇,二哥也要體諒父親的一片苦心啊!”

說起來,盛府與邕王府的仇怨裡頭,盛長楨就是當事人,還險些因此喪命,但他此時提起此事卻是雲淡風輕,好像已經全然揭過。

聽弟弟這樣說,長柏雖仍有不忿,但也只能低頭沉默,總不能為他自己的品格堅持,陷全家人於危難中吧。

他雖品行高潔,持身甚正,卻也是有血有肉之人,還做不出那等事來。

另一邊,盛紘見盛長楨如此識大體明事理,又懂得體諒自己,不由地老懷大慰,對這個小兒子越發欣賞起來。

他正想做出慈父的樣子勉勵兒子幾句,盛長楨卻話鋒一轉,又道:“不過父親,兒子也不贊成向邕王府低頭。”

盛紘頓時愕然,你剛剛反駁你哥不是說得挺明白的麼,怎麼到你自己這兒又不贊成了?

長柏也是心中一動,面露好奇之色。

只聽盛長楨娓娓道:“朝野上下皆知我盛家不黨不派,清流人家,如今邕王剛剛被冊立為太子,盛家就湊上去交好,那咱們家前番所作所為就都變成了沽名釣譽,幾代攢下的名望也要付諸東流。”

“這……”

盛紘經盛長楨一提醒,馬上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意識到了此刻向邕王低頭的壞處。

低頭則家門聲望盡毀,不低頭則難免被邕王秋後算賬,真是兩難啊!

一時間,久經官場的盛紘也沒了主意,捶胸頓足,扼腕不已。

這時,盛長楨又出來安慰他了:“父親莫急,如今邕王為儲,靠的是純孝溫良之名,若是縱女行兇之事傳出去,登時就要受千夫所指。咱們家既有他的把柄在手,想來他也不會做得太過分,咱們還是一切如常的好。”

“唉,也只有如此了,若是墮了我盛家百年攢下的聲名,那我盛紘就無顏去見列祖列宗了。”

盛紘長嘆了一口氣,最後還是決定放棄了主動和邕王修好的念頭。

他終究是抱了些僥倖,無論如何,自己家才是受害者,他邕王就算做了皇帝,總歸要講些道理的。

話雖如此,盛紘已然做好了邕王登基後被穿小鞋準備。

長柏見此也是鬆了一口氣,對說服父親改變主意的七弟投來善意的目光。

盛長楨微笑以對,心中思緒急轉,他剛剛寬慰盛紘的時候話說得很漂亮,但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以邕王的人品氣量,若是真的登基了,絕不會放過盛家,定要將盛家挫骨揚灰才會罷休。

他之所以勸阻盛紘主動向邕王低頭,不僅是為了避免做無用功,還不想因為此舉引來無妄之災。

因為邕王,根本做不成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