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圖閣內,韓章看向文延樸,面色不豫。

龍圖閣三位大學士看起來官位相同,但實際上層級分明。

韓章資歷最老、積功最多,是當之無愧的首席。文延樸稍遜於韓章,居於次席。華青鋒則是後輩,資歷太淺,只能不情不願地呆在末席。

身為次席的文延樸,居然直接出手按住了韓章手中之筆,這簡直是在挑釁韓章首席的威嚴。

一旁的華青鋒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是巴不得這兩位鬥起來呢。但他也知道,以這兩人的城府胸襟,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起釁。

文延樸此時有些後悔,自己的確太冒失了,出言阻止也就算了,實在不應該動手動腳。

只是做就做了,文延樸也不是扭扭捏捏之人,他整理了一番言辭,拱手告罪:“韓公恕罪,是延樸一時情急,冒犯了韓公。”

韓章能坐到龍圖閣首席大學士的高位,自然是涵養深厚,他倒也沒有出言責怪,擺擺手示意他並不在意,等著聽文延樸的下文。

文延樸見韓章輕描淡寫地揭過方才之事,心下一寬,吐出一口氣道:“韓公,延樸是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能保全盛家兄弟的前途,也能平息朝堂物議。”

“哦?”韓章聞言也是來了興趣。

其實自盛長柏入仕之後,韓章就一直很關注這個後輩。盛長柏剛正自守、深明大義,大有韓章年輕時的影子,韓章也一直有心提攜這個後輩。

盛長柏去年剛剛升任翰林修撰,要是能在翰林院再呆兩年外放,出去便是一任知府,這便是最正經的上進之道。

可現在這個節點,盛長柏磨勘年歲未足,一旦外放,也只能任個平級的地方官,等於是白白浪費了幾年時光。

因此,韓章也覺得埋沒了盛長柏這塊璞玉,再加上他本就是個惜才之人,聽到文延樸有兩全其美的方法,自然是有所期待。

文延樸問道:“韓公,可記得翰林觀政之成規?”

韓章是什麼人,縱橫官場數十年,對各種規條成法稔熟於胸,文延樸稍一點撥,他就明白了過來。

“延樸你的意思是,放盛長楨出去觀政?”

文延樸點頭道:“正是,盛長楨外放觀政,那麼他人就不在汴京,自然不會觸犯親親迴避的舊例。而盛長楨人不在京,籍卻留在翰林院,也不會影響到日後的前途。”

韓章拊掌大笑,附和道:“如此待盛長楨外放歸來,盛長柏磨勘已足,可以順理成章地外放一任知府。妙啊妙啊,好一個兩全其美!”

文延樸也展顏一笑,卻瞥見一旁的華青鋒面色稍變,文延樸意味深長地問道:“青鋒,可是覺得有何不妥?”

華青鋒眼皮一跳,暗道一聲老狐狸。

他連忙附和道:“韓老文老對朝中後進關懷備至,是我大周朝之福啊。二老思慮深遠,青鋒遠遠不及。”

文延樸捋了捋須,對華青鋒的奉承不置一詞。韓章卻是眼角含笑,也不知道是在自得還是在看戲。

三位大學士之間暗藏機鋒,但盛家兄弟的去處卻是已經十分明朗了。

……

夜微涼,月色皎潔。

盛長楨正站在二哥的房門口。

“二哥,你真不必為我如此!此事是我惹的禍端,就該由我來承擔。”

屋內傳來男子清朗的回話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