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大周少有的雄主,他自然能聽出,司馬建此策是在舊有的保馬法基礎上進行改革,相比於保馬法的自願申請,戶馬法則多了些強行攤派的意味。

不過,在司馬建提出的構想中,這種攤派與窮人基本無關,更多的是在強迫富人養馬。

這樣一來,就讓保馬法的實施多出了幾分可行性,令病急亂投醫的趙宗全頗有些為之心動。

盛長楨與司馬建是兵部一左一右兩位副手,班次離司馬建只有咫尺之距,自然將司馬建的一番高談闊論聽了個清清楚楚。

盛長楨心裡有些意外。

上次板甲之事後,司馬建可是做了好一段時間的縮頭烏龜,見到盛長楨都繞著走,沒想到今天趙宗全在朝會上徵求意見,群臣都默然無聲之時,這司馬建居然又出來蹦噠了。

略一思索後,盛長楨很快又釋然了,司馬建如今已是窮途末路,不得不行險一搏。

要知道,除了一些觸及到底線的事外,當朝天子並沒有因言降罪的先例。司馬建此舉,成則榮耀加身,不成的話,也就是在百官面前丟個臉,這對現在的司馬建來說,實在算不了什麼。

論丟臉,當場議論板甲之事時,司馬建早就已經把自己的臉面都給丟光了。

說實話,盛長楨並沒有把司馬建這樣的人物放在眼裡,之前的那點構陷在盛長楨看來,也不過就是一場鬧劇罷了。

如果司馬建承認失敗,繼續縮頭不出的話,說不定盛長楨早就把這號人物給忘得一乾二淨了。

包括今日,司馬建當著百官和皇帝的面侃侃而談,意圖以此邀名,東山再起,盛長楨也並沒有放在心上,只是靜靜地欣賞他的表演。

但當盛長楨聽清司馬建所謂的戶馬法的內容後,立刻就擰起了眉頭。

戶馬法究竟能起到多少作用還未可知,就其措施而言,一言以蔽之,就是攤派富戶養馬。

富人應該承擔更多的責任,這一點,盛長楨絕對是支援的,可直接攤派,盛長楨就是一萬個反對了。

這種不容分說的直接攤派,吃相太過難看了,也缺乏實操的基礎。

既得罪了富戶,中間階層和窮苦百姓也沒有得到實惠,這樣的政策註定只會落得一地雞毛。

尤其在大周,財與權是一對形影不離的親兄弟,身家殷實之人,都會有自己的政治靠山,或者乾脆自己就是官紳。

要是戶馬法這種專門針對富戶的政策推行下去,幾乎會觸及所有既得利益者的逆鱗,勢必會引起官紳們的強烈反對。

這些人,可是朝廷維持自己統治的基石。

真要是把他們全部激怒,聯合起來對抗朝廷,其形成的政治勢力足以傾覆朝堂,便是身為皇帝的趙宗全也難以與之抗衡,只能做出妥協和讓步。

否則的話,趙宗全這個皇帝就成了無根之木,號令出不了皇城之外。

而且,戶馬法雖是司馬建提出的,但最後的罪名少不得會算到朝中的新黨和新法頭上。

包括推廣土豆、籌開海禁、組建新軍這些正在實施的新法,以及盛長楨還在醞釀的其他一步步新法的實施,都可能因此而受到池魚之殃,被憤怒的官紳階層全盤推翻。

要真到了這一步的話,盛長楨為官以來大半的努力就全都打了水漂。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一個跳樑小醜的自作聰明。

一念及此,盛長楨看向司馬建的眼神漸漸不善了起來。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還是趁早把他丟得遠遠得為好,省得再在朝中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