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盈輝兮涼薄光,攏秋桂與凝沙。”

莫亦秋熟練地將那股力量纏繞到指尖,隨著手指緩緩抬起,附近的殘竹整齊地排列在空中,又順著指尖變換的方向,堆積到了一邊的空地上。這是他來到天劍宗的第十七天,回想過去的半個月,大概就是每天早起與齊武仙順著山路跑步,之後練拳,到中午在宗主堂吃過飯後即去參悟心法,或者到玉老這裡把之前弄亂的小世界整理一下。如此重複,生活亦甚是平淡,而他看著自己對自身力量的運用逐漸得心應手,倒也樂在其中。

“小秋子擱這念起辭來了,但你別說,聽起來還真不錯呢。”靜坐在玉桌上轉頭對霜娥笑道,身邊兩柄黑劍託著盛滿茶的白玉茶杯,被她稍顯透明的長袖若有其事地捧著。

“真是個笨蛋。”霜娥手中也拿著茶杯,她輕輕啄了一口,將膝蓋上平鋪著的線裝書翻過一頁後,小聲道。

“若有人兮乘風來,且予君以流依,啊~不得不說,一家人呢。”靜眨了眨眼睛,臉上充滿了得逞的笑容。

“......”霜娥淡淡地瞥了眼身邊這個捂著嘴偷笑的劍靈,真是個笨蛋,她又在心裡唸叨了一聲。同時趁著滿心得意的靜注意力為之轉移時,騰出一隻手,悄悄對著她身邊的某柄黑劍,狠狠地彈了一指。

“啊!”靜虛幻的身體連帶著聲音都顫抖起來,待劍鳴逐漸消失,才堪堪緩過勁來,她驚恐地看向霜娥,“你,你怎麼知道?”

對此霜娥只是神秘地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再次小啄一口。總算是抓到這個傢伙的把柄了,成天撩撥她的神經,她還無可奈何,如今可算是有辦法對付了。

“年輕真好啊~”同樣坐在玉桌上的玉老,端著茶碟,拎起茶杯也是呡了一口清茶道,自從莫亦秋經常來串門以後,他這裡倒是熱鬧了許多。如今,能夠看著這些孩子們在此玩耍、嬉鬧,對於守了無盡歲月孤獨的他來說,那滋味可比之三清茶還要甘美。

“玉老,其實晚輩一直有個問題想求教一下。”又放下一堆殘竹,莫亦秋似乎做了好一會兒思想鬥爭才轉過身看向玉老。

“你儘管問就是。”

“晚輩,當真與仙途無緣嗎?”莫亦秋試探地問道,結果對面玉桌上三人的表情都各自發生了不同程度的變化,最明顯的就是靜,上一秒錯愕,下一秒就拿袖子掩著嘴笑得非常過分。

“萬般皆有緣,你就是搬塊石頭放進十萬大山,都能說是與仙途有緣,你連石頭都不如?”靜笑得絲毫不加掩飾,似乎對她來說這就是天大的笑話。

“確實連石頭都不如。”霜娥嘴角勾起一抹微弧,偶爾藉機損一損莫亦秋實在是她人生中的一大樂趣。

“哪有,而且我也不是這個意思啊,”莫亦秋磨磨鼻尖訕笑道,“我只是,呃,怎麼說呢。就是之前清劍仙給我的那幾本心法,讀來的確心境開闊。但就像在沿著山路漫步一樣,無論如何換著花樣去走,始終都無法看清山中霧裡的草木。”

“亦秋小友,你畢竟接觸仙道並不長久,有此困惑也是情有可原,”玉老短暫的錯愕後慈祥地笑道,幫莫亦秋開脫後,轉而對一臉失落的莫亦秋又說道,“這世上從來沒什麼無緣之說。”

“那,為什麼......”

“挫銳解紛,和光同塵,道存乎萬物之間,溼聚成雨,雨過天晴,寂兮廖兮,卻終歸而為樸。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悟道即悟此世間之自然,致虛極,守靜篤,去其至亂之表,窺其至簡之根。小友你啊,就是將‘道’之一字看得過於複雜了,”玉老搖搖頭,目光突然有些迷離,似乎又追憶起了過去,“悟道從來不難,但之所以得道者少,只因多數人較之於本質,更情願自欺欺人地醉心於其紛亂之表。世人總說聖人無情,然而只是聖人不小心看透了所謂大道,此純理之世本難容感情。”

靜看玉老在整理記憶就接著話茬說了下去:“悟道的本質在於通透而不在於借力,在於明慧而不在於長生。雖然有些人天生悟性出奇,因而總能走在前頭,但只要有心誰都可以接近這世間適合他的道,石頭都能。”

“真就石頭都能?”莫亦秋聞言隨即慢慢沉下心,將自己隔絕於世界之外,觀物之沉浮,舍卻渴求與妄想。然後他就這麼幹瞪了幾秒眼後,最終還是有些鬱悶地深深吐了口氣道,“果然,還是不行。”

“小秋子別灰心嘛,悟道需要的是機緣與巧合,強求不來,”靜雙手抱胸,驕傲而理直氣壯地說道,“比方說姐姐我啊,到今天都沒有能夠成功找到適合我自己的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