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禍不單行(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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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夜風凍醒的任舟雙頰滾燙,體內七輪時不時震顫一下,帶來那點微不足道的光熱,根本不足以照亮任舟那漆黑如墨、空蕩蕩的中脈。
任舟很清楚自己在發著高燒,右肩以下完全麻木,只有身形搖晃帶動手臂撕裂傷口時,才能隱約感到肩膀處隱隱作痛,然後右胸上便會傳來陰冷、黏膩的觸感。
任舟嘗試了好幾次,才成功的晃晃蕩蕩站起身子,腳步踉蹌,一個跟頭又扎回原地。
喘了好一會兒,積攢了一些力氣,他慢慢爬向不遠處的大樹,費力的翻了個身,一點點的支撐起上半身,靠在樹上,又一陣猛喘,肺裡火辣辣的,就像當初學抽菸的時候被一大口焊煙嗆了肺管,可現在連咳嗽都難。
又過了好一會兒,眼前的眩暈感稍緩,任舟睜開眼睛四處打量。
他正靠在一條鄉間泥土小路旁的大樹底下,路兩旁是半人高的植物,整整齊齊,但光線太暗,加上他睜眼就天旋地轉,視野忽近忽遠,忽大忽小,根本看不清楚。
夜風順著領子往任舟身體裡灌,從脖子往下,割過隱隱發紅的面板,帶起層層起雞皮疙瘩。
嘴唇已經乾的裂開,就像沒放奶油就加熱的爆米花,還掀起一塊塊死皮。
任舟閉著眼,自嘲的笑笑,他猜測,如果短期內沒人來照顧農田並發現他,他就交代在這裡了。
完全沒想到,上班前還意氣風發的跟俏侍女盤腸大戰,結果沒進單位大門就被搞成了瀕死植物人——準確的說,應該是中度腦震盪吧?重金屬中毒?有沒有輻射啊?哎?不會影響幾億後代的質量吧?
似乎是被這個念頭給刺激到了,任舟猛然一個激靈,連滾帶爬的一頭扎到旁邊的田裡,忍著眩暈帶來的噁心,仔細觀看作物——寬卵形的大花瓣,在星光下泛紫的邊沿,於風中跟任舟招手,就像青樓上的姑娘們在舞動七彩手帕。
“哈!哈哈!哈哈哈!”任舟中氣不足,笑得斷斷續續,連咳帶喘,但他還在笑,嘶啞的嗓音如塵封多年的二胡,“天不絕我!”
罌粟!滿地的罌粟!
大口咀嚼著罌粟花,忍著滿嘴苦澀,又艱難的嚥下去,任舟感受著花瓣的汁液潤過嗓子,滑過食道,滋潤胃囊,但龜裂大地反饋過來的卻不是欣欣向榮,更多的是紅炭入水蒸騰白煙帶來的刺痛。
任舟覺得自己似乎恢復了一點力氣,但他知道,這只是罌粟的鎮定作用所帶來的虛假幻象,能撐多久算多久吧,至少能動了,比等死強得多!
靠著罌粟花,任舟走三步爬兩步,看到個農戶中午休憩用的小窩棚,一頭鑽進去,運氣不錯的是,裡頭還有半罐子清水。
細細喝了下去,症狀又好了一些,但也僅此而已。
任舟實在是無力再折騰,就藉著這窩棚擋風,沉沉睡去。
夢幻之間,他看到了很多,經歷了很多,但什麼都看不清,記不住,似乎從一條柏油路上被什麼東西拽到了陰溝裡,只覺得身上越來越緊,越來越痛,時而灼熱,時而寒冷,骨頭都在被勒的嘎吱作響,但怎麼都醒不過來,越陷越深……
依稀間任舟抬起沉重的眼皮,滿眼翠綠,晃晃悠悠,復又睡去……
待任舟再睜眼時,景物混沌,努力半天才對準焦距——已時過物易,他正躺在一張太師椅上,旁邊的陳年木桌上一爐青香,嫋嫋婷婷,爐邊的白瓷碗裡殘留著棕色的藥渣。
“醒了啊?”溫和如春風、醇厚如老窖般的聲音從另一側傳來。
任舟順著聲音的來源艱難的轉過頭,看見一個鬍子花白、溝壑滿臉的瘦小老叟,正在朝自己微笑。
“上師?”驚喜中任舟努力掙扎起身,右肩劇痛,一個失衡又摔在太師椅中,讓太師椅搖晃的更加劇烈,被子都滑落在地。
“莫動莫動,後生好生將養,稍安勿躁。”老道趕忙溫言安撫,“老道我可不敢被尊稱為上師,後生你還虛弱,再睡一會兒吧……”
老道的話莫名的讓任舟感到輕鬆與安穩,再定睛看去,那哪裡是已經過世的上師,只是個髮髻已經稀疏到快扎不起來,穿著一身泛白青佈道袍的老道士。
雖然失望,但任舟仍是對這雪中送炭的老道士充滿感激,艱難開口道:“多謝道長搭救。”
“安了安了,快睡吧……”老道輕拍任舟的手臂,就那麼靜靜的坐在一旁。
遠處爐火噼啪,爐子上頭藥罐冒著白色水汽,一旁的小道童時不時扇扇草扇,又開啟蓋子看看,再合上,繼續煎熬……
多日之後,任舟左手抓著把小鋤頭,光著腳丫子,蹲在田裡笨手笨腳的鋤草,經常一不小心就弄斷一根良苗,然後不滿的搖搖頭,對著黑土地較勁。
“後生,來來來,喝口水。”老道對任舟招招手,語速輕緩,似乎對什麼都不著急。
任舟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沾了不少泥土,來到老道身邊,開口道:“道長,我今天一定把這塊地裡的雜草弄乾淨!一根不留!”
一旁的小道童哈哈大笑,清脆的童聲天真活潑:“那咱家的地可就顆粒無收啦!”
任舟也不以為意,和小道童嘻嘻哈哈互開玩笑。
老道開口道:“童兒,你再去給任居士取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