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自歸真有些好奇,放下筷子,問:“哦,為什麼呢?”

“給你舉個例子。我是抓走私的,如果一家公司走私,案子到了我手裡,你說公司老闆是願意被我抓起來坐牢,還是找個布口袋,裝上十萬塊現金,往我家門口一放,爭取我從輕發落?”

方自歸想一想道:“那還是不願意被抓起來。”

“所以說,想往我家裡送布口袋的人很多,可我現在不敢拿。”

“哦……”

“你聽說過遠華案吧,九九年爆出來的。”

“聽新聞裡說過。”

“那個案子,從公安部副部長,到市高官,到下面小科員,抓了六百多人。就前幾天,江蘇一個地級市的海關關長也被抓了。這種事,我們內部都要通報的。所以說,現在外快不好隨便撈了。”

遠華案,方自歸不但在新聞裡聽到過,不久前也才聽梅律師提到過,說因為這個案子,海關機構都改革了,地方海關都改成海關總署直接管轄了。方自歸聽是聽說過遠華案,但並不清楚這個案子到底是怎麼回事,上次梅律師提到了,方自歸就在網上查了一下,才知道該案是建國後最大走私案。

據網上說,遠華集團的老闆是個人物,他最善於把複雜的問題兩性化,同志們經得起酒精考驗,經不起攝精考驗,紛紛跌倒在這位老闆打造的紅粉軍團的石榴裙下,讓他偷逃了上百億關稅。

“送現金又沒什麼證據,也不敢要?”方自歸依然好奇。

“我告訴你,除非你沒被抓進去,抓進去的,沒有不說的。”惠兆乾道。

“這麼厲害?難道現在還可以嚴刑拷打嗎?”

“我不打人,但我一定有辦法讓你說。我親自抓過人,親自審過人,我還不清楚嗎?你只有拜託不被抓進去,抓進去的,沒有不說的。”

“沒有經驗。這些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有意思。”

“對我們來說,可很沒意思。我們內部有小道訊息,說法律將來還要改,改成行賄無罪,以後行賄者可以毫無顧慮揭發受賄者。你說,我都知道法律要往這個方向改了,一口袋錢送我家裡,我敢收嗎?”

“明白了。”

“我必須要轉型升級啊!”惠兆乾嚼著一塊鹹野豬肉,義正辭嚴地說,“所以才和你商量能不能把輔料給我做。”

臥槽!方自歸心想,聽說過咱們的製造業要轉型升級,從沒聽說過咱們的腐敗業也要轉型升級。看來管理和技術的進步,真是遍及到了社會各個角落。

“輔料這些東西,也不是什麼太要緊的。做是可以給你做,不過要一步步來。”

“當然,按照你們的程式來。”

這時,半天沒說話的梁伍插話道:“方總,聽惠哥說,你們廠產值挺高的,那你們一年消耗的輔料也不少吧?”

方自歸道:“嗯,有一定的量。”

惠兆乾問:“一年大概多少金額?”

這個金額,方自歸倒真是非常清楚,因為生產經理的一個KPI,就是一年中鑽頭、刀具、焊絲等等輔料的消耗成本,除以一年產值的比率。這是生產經理能拿多少年終獎的一個重要依據,去年的KPI剛剛算過,因為三月份要發獎金,方自歸自然是記得的。

“去年是三百七十萬的樣子。”方自歸道。

“相當不錯了。現在什麼公司在給你們做?”梁伍道。

“兩家小貿易公司,差不多一家一半的樣子。”方自歸道。

惠兆乾斬釘截鐵地說:“把這兩家拿掉,全部給我做。方總,我挑明瞭給你講吧。我現在手上為三家公司做輔料,條件全都一模一樣。你們公司的輔料給我做,產生的利潤,咱倆一人一半。”

方自歸迎著惠兆乾灼熱的目光,心裡驚訝,想一想道:“分錢倒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們不能比我們現在這兩家貴,否則公司方面,我不好交代。”

梁伍道:“這沒問題。過一兩天,方總您把常用輔料的價格表給我,我報價就依據這個表。他們能做我們肯定也能做,絕不會讓您不好交代。”

惠兆乾的笑如春風拂面,“梁伍很可靠,很能幹,他辦事您儘管放心。既然合作,我就是有誠意長期合作下去的。我們每個季度分紅。方總您放心,說好了一人一半,我一分錢都不會少您的。你們公司從我公司採購了多少輔料,您自己也查得出來。照我現在給其他公司做的情況,輔料毛利是30%,純利是10%,您自己一算,也知道該有多少分紅。怎麼樣,這個方案?”

方自歸看看梁伍,“那梁伍……”

“梁伍拿工資的,不參與分紅。”

“明白了,惠老師。”

“咱們現在是合作伙伴了,以後不要叫我惠老師。”惠兆乾的笑如春風拂面,“叫我小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