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師的費用倒不用擔心,離這五十里處的青陽鎮有個老秀才開辦的私塾。”牛大爺似乎已將這事安排妥當了:“那秀才多年前在深山中迷路,正好被我搭救,落了我一個大人情。”

孫大娘這才稍微鬆了口氣,卻還是有些犯難:“這五十里路往來多少有些不便。萬一文兒考上了秀才進了縣學,我們便更顧不著他了。怕是吃喝住行都得麻煩那先生了。唉,文兒還這麼小。”

“大娘不必擔心我,所謂吃的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不過是點小事罷了。”易文安慰道。

牛大爺聽罷,一直皺著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上前摸了摸易文的頭:

“這孩子,說話倒真像個老江湖。那麼這事便這樣定了,倒是心疼你這孩子,這麼小便要離家求學。”

接下來的幾天牛大爺託人給那老秀才捎了口信,說自己要送個學童過來。那老秀才也是異常熱情的回覆了,表示只要將孩子送來即可,其它大可不必操心。

牛大爺本想同易文一道前去,但被易文以農活繁重為由拒絕了。牛大爺仔細想了想,他也是見過易文在後院練武的場景的,便對易文的安全沒那麼擔憂,放心地任他一人前往了。

臨行前的一晚,孫大娘破天荒的煮了一鍋餃子。豬肉,白菜,韭菜,各種餡的都混在一起,卻全部都盛給了易文。易文想要分給大爺大娘一些,二老卻說什麼也不肯。

二老各盛了碗麵湯,就這樣喝著湯看著易文將餃子吞下。

不一會,易文的眼眶便溼潤了,在這家破舊的茅屋之中,幾乎治癒了他上一世內心的陰暗。他曾一次次的改換身份,不停地進行欺詐,將自己的內心徹底用陰暗封鎖起來。

“如果沒有這一世,我根本察覺不到我之前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罷了。”易文心中暗道。

“文兒啊,去了之後也不要太苦了自己啊,就算考不上,你隨時都能回來。你身子硬能吃苦,跟著老爺子種田肯定也是一把好手。”孫大娘望著易文的臉,已經開始凝噎。

“你說的甚麼話,文兒怎會考不上功名,女人家的別亂說話…”牛大爺埋汰著大娘,口中卻也開始哽咽。

易文起身,走到二老跟前,撲通一聲便直接跪下,磕足了三個響頭:

“爹,娘。大恩大德,我易文沒齒難忘。”

破舊的小屋中罕見的充溢著憂傷的氛圍。

第二天天未亮時,易文便偷偷摸了起來。看著仍在熟睡的二老,易文心中百感交集,甚而有一瞬間,易文問自己:真的有必要離開嗎?在這山林之中度過一生不正是自己所求嗎?

易文環顧四周,看著修修補補的土牆心中又是一陣心酸——這便是二老辛勞一生的唯一成果,其它也沒什麼能證明二老在這土地上奉獻一生了。這天下還有多少人過著同樣的人生呢?

自己在這山林中安度餘生,確實是逍遙快活了,可這豈不是置天下蒼生於不顧。

王道也罷,武道也罷,易文下定決心,誓要改變這一切。

孫大娘早已為易文打點好了包袱,易文開啟一看,裡面竟多了三枚銀元,便輕輕取出兩枚放在桌上。

易文最後看了一眼仍在熟睡的二老,不禁再度跪下,又輕輕磕了三下頭。隨後便推開門,走上了大路。

他催動內力附於腿上,片刻功夫便已行出數里路。易文回首觀望,發現那棟破舊的小屋已經遮擋在了群山之中。

“唉,不知下一次重逢是何時了。”易文默默想著。

……

但易文不論如何也想不到的是,這一次離別竟成了永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