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道輕輕呷了一口濁酒,只覺喉嚨隱隱作痛,但還是強撐著嚥了下去。

酒再辣,也得喝下去。人生再苦,也得過下去。

明月照耀的,不只是湖廣的這座偏僻小城,還有天下的中心,京畿,天京。

一座坐落於內宮旁邊的小院裡。宅院本身不大,只是在邊角處修了一座小閣樓供主人的日常起居,除此以外便沒有別的建築了,其餘的空間全部種滿了亭亭玉立的綠竹。風聲一過,盡是一片簌簌。今夜天京的月色也是相當明朗,月光下映竹林,惹得那主人雅興大起,搬了套桌椅在林中,對月小酌。

“大人!有要事。”正當那主人興致勃發,想要尋筆墨賦詩作賦之時,一個黑影似是憑空出現在了他身前。

“何事?”那主人剛剛從閣樓裡找到了筆墨紙硯,此時正頭也不抬地磨著墨,口中還在唸叨著前人詩詞,那黑衣人的出現完全沒有打斷了他的意興。

“報告周大人,監視易文的兩個人死了。”

“什麼?!”周九恩猛然抬頭,表情極是盛怒。手上不自覺地一發力,那筆墨紙硯,木桌木椅竟在一瞬間化為了飛灰。

“這...大人息怒,接的是湖廣承宣佈政司的訊息。”

“我們巡天衛的事怎麼還要他們來傳訊息?”周九恩言語之中大為不滿,巡天衛是天子的眼睛與利刃,有人敢謀殺巡天衛,那便是天大的僭越。

“據說是那二人死了之後才被發現,還是...”說到這裡那屬下也是頓了片刻,好好斟酌了一下言語,

“還是被易文與他的老師親自發現的,二人找到了他們的身份令牌,卻似乎不知道為何物,只道是重要之物,於是易文的老師親自去找了襄陽通判...”

“等等!”周九恩突然打斷了他的敘述,眼眸之中滿是玩味的表情。“你是說,那個易文不知道令牌為何物?”

“這...屬下也不確定。只是他自己這般說的。”黑衣人支支吾吾地回覆。

周九恩大失所望,與易文的真實身份相比,任何事顯得都沒那麼重要了,畢竟這是當今皇上最關心的事之一。但是,那兩個巡天衛被殺同樣也是一件大事。

“可是查到何人所為?”

“稟大人,從那二人的屍身來看,是同時被一刀所斬,下手之人應當是宗師武者。”

“宗師武者?我大周的宗師武者屈指可數,哪個會和我們巡天衛過不去?”周九恩摸著下巴盤算著,突然想到了什麼,冰冷的眼神看向那屬下。

那個屬下也是早有準備,對行兇之人已然有了猜測。

“前朝餘孽。”

周九恩得到答案之後卻是更加迷惑了,前朝餘孽在這些年的打壓之下已經是蟄伏不出了。怎麼會突然對巡天衛下手?更為敏感的是,為何是對監視易文的巡天衛下手?這讓周公子百思不得其解。

“大人...此事要不要稟報聖上?”

“嗯...不,先全力搜捕行兇之人,若是一個月之後還無結果,再稟報聖上。”周九恩略微思索,雖然他並不精於人心,但這些基本的手段他還是會的。“還有,將那二人厚葬在天京郊外。那二人可有家眷兒女?若是有,也不得虧欠了他們。”

“大人...他們是自幼作為孤兒時收入巡天衛的,無父無母,無兒無女。”

周九恩聽罷卻是沉默了良久,長嘆一口氣。

“他們也是可憐人啊。”

“大人,我們是否還要對那個易文監視...?”

“再派一人,就選剛剛那裡出來的新人,同時,告訴他此次任務的風險。”周九恩雖然很想放棄對易文的監視,每一個巡天衛之間都有著牢不可破的戰友之情,讓自己的屬下執行這般幾乎是赴死的任務他也很牴觸。只是,這是皇帝親自下旨要求執行的事情。

那屬下聽罷卻是有些遲疑,醞釀了片刻才說道,“周大人,剛剛出來的新人實力必然不足,若是再遇上了...”

周公子搖搖頭,“若還是那人對巡天衛下手,即使是派出歸一境武者也是一樣。至於宗師武者...”周公子自嘲般笑了兩聲,“巡天衛那些宗師武者可也聽不得我的調遣。”

那屬下聽著周公子的話卻是一言都不敢發,這可是涉及到了巡天衛上級之間的鬥爭,不是他能摻和進去的。

“那麼大人,我這便去執行。”

“慢著!”周九恩又是想起了什麼,突然叫住他,“若是那個易文有性命之憂,務必讓那人護住他周全。”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