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洛錦被駭到了,一句話還沒說出口,童溫祺便猛然捉了起來,用力將她箍進懷裡,他的力道那般大,身上那般熱,神情那般絕望,以至於讓童洛錦忘了掙扎。

他的嗓子還是啞的,他的下巴死死抵著她的肩膀,她被勒得鎖骨都泛著疼。

“阿姐……阿姐……你只有夢裡才肯出現是麼?”

童洛錦方知他是病得糊塗了,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他還在繼續喃喃:“阿姐,你不要拋棄我好不好,我改,我什麼都改,只求你不要拋下我。”

似乎這個字說出來都讓他害怕,他的聲音不住地發著抖。

心中有一塊地方在不受控制地塌陷,童洛錦知道,自己大概是心軟了。

童溫祺鬆開手,轉而抓著她的肩膀與她對視,他的眼睛更紅了,像是哭過了一般,童洛錦神色怔忪,伸出手在他眼角點了一下,果然是溼潤的。

他……哭了?

童溫祺的眼睛像是長了鉤子一般定在童洛錦的臉上,貪婪地描摹著她的眉眼,他的手劃過她的額頭、鼻樑,然後落在她的唇角上,童洛錦忍不住地顫抖起來。

她斥責道:“童溫祺……”

但是病中的人哪裡肯聽她的話,他勾了勾唇角,笑起來,有種妖異的邪氣,他道:“阿姐,在夢中,你都不肯對我說句軟話嗎?”

他痴迷地望著她,一疊聲地叫著“阿姐”,童洛錦被蠱惑一般的聲音喊得失了神志,等到唇上傳來灼熱的觸感之際她才慌了神,驚恐地推開童溫祺,起身就要走。童溫祺日思夜想地人好不容易出現在了他的眼前,在現實中他克己復禮不敢僭越半步,在夢裡自然是為所欲為了。

他一把拽住童洛錦的手腕,迫得她重重仰倒在床上,自己在覆身而上,將她圈在自己雙臂間狹小的空間內,童洛錦不知道是驚得還是駭的,完全失掉了所有的力氣,只能由著童溫祺一邊喊著她“阿姐”,一邊死死箍住她的手腕。

他們貼的那樣近,他身上的沸熱、如鼓的心跳都盡數傳到她的感官上。

氣得童洛錦破口大罵,活了這麼多年,她還沒有這樣的罵過人,什麼話都往外蹦,從街頭寡婦那裡學來的,院子裡小丫鬟掐架時聽來的,全部都往童溫祺身上招呼,完全失了大家閨秀的風範。

“童溫祺,你這個剮千刀、下油鍋的畜生!無賴乞索兒,你——”

她的話戛然而止,微張著嘴不知所措。

——童溫祺哭了。

淚水跌落,打溼了她的臉頰。

他一開始是沉默地哭,只有淚水不住地落,後來發出難耐的嗚咽聲,伏在她的肩頭抽噎不止,彷彿是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罵人的話統統堵在嘴裡,童洛錦也顧不得生氣惱怒了,她簡直是手足無措起來,這是她頭一次瞧見這麼大的男子在自己面前落淚,這個人還是童溫祺,那個似乎沒有七情六慾冷得像塊冰一樣的童溫祺!比起新奇她更加地慌張。

他哭得那樣壓抑,又那樣絕望,童洛錦也不禁動容。

他亂七八糟地喊著“阿姐”,又喊“阿錦”,似乎這是他生命中唯一的攀附與依靠。

童洛錦聽在耳裡,記在心裡,突然道:“童溫祺,童洛錦是你什麼人。”

病得迷迷糊糊的人聽到了這句話,遲疑許久才反應過來這話是個什麼意思,他緩緩道:“是命。”

童洛錦周身巨顫。

“是……”他緩緩低頭,“心之所往。”

“嘶——”童洛錦痛呼一聲,原是童溫祺低下頭,在她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隔著厚厚的衣衫,痛感清晰地傳來,也不知道他是下了多重的口。

童洛錦低喃一聲,“真是個小狼崽子。”

她見童溫祺漸漸平靜下來,便掙扎著想要推開他起身,動作間左手不小心磕到了帛枕內側,竟好似磕在石頭上一般。

她瞧了一眼昏睡過去的童溫祺,小心翼翼地將他挪開,輕輕搬開了他的帛枕。

是一個四方的小盒子,上了鎖,被他這樣珍而重之地藏在頸側,應當是很重要的東西。

聯想到他神秘莫測的身世,童洛錦的心臟砰砰地跳起來,幾乎要從她的喉嚨口鑽出來。她的手摸索到他的腰間,輕巧地取下一把鑰匙,也許是做賊心虛,她對了好幾次才將鑰匙對進鎖孔裡。

“嗒——”的一聲,鎖開了,在寂靜的房間裡聽起來格外突兀。

童洛錦掃了一眼童溫祺,他死死抱住她的腰身,睡得安穩。

童洛錦緩緩開啟盒子,卻在瞧見盒子中的東西時如遭雷擊,血液倒流,一瞬間失了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