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為了躲避童溫祺,也許真的是因為雜事繁多,童洛錦不僅要重拾船行的生意,還要學著接手酒莊的事宜,一時間忙得暈頭轉向,早出晚歸,甚至連口熱乎飯都吃不上,更別提分出心思來給童溫祺了。

童二爺的判決下來之後,童正年問過老爺子,要不要去瞧他一眼,被老爺子拒絕了,童洛錦覺得不見也好,見了只會徒增傷感。

本朝重視孝道,咧兄一眼,杖責八十,何況是謀財害命的大不孝之行。童二爺被判處監禁,只待秋後問斬,而童知曲則被判處仗責一百,流放三千里,但好在不連累家眷。

判決下來之後,趙婉婉來找過童洛錦一次,她瘦了許多,精氣神也不好,裹在狐絨披風裡,似乎被風一吹就要倒下。

她見了童洛錦就要下跪,直直拜倒在地,童洛錦以為她是來替公爹夫婿求情的,便沒有管她,冷眼瞧著她給自己磕了三個響頭。

沒成想,她一開口,竟是啞著嗓子致歉:“阿姊,弟媳有罪,明知夫君用我的宅子做不好的勾當,我卻無力制止,最後連累了祖父母,大伯和阿姊,我去求見祖父母,她二老不肯見我,我實在沒有法子,只能來求見阿姊,請阿姊待祖父母收下我這三個響頭吧。”

童洛錦見她一副搖搖欲墜卻強撐著不肯倒下的模樣,實在是於心不忍,上前將她扶了起來。

說起來,她也算是個可憐人,將自己困在“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牢籠裡不得解脫,即便是童知曲對她冷眼相對她也咬牙忍著。

如此,童知曲犯下的罪行,她也跟著受著。

童洛錦嘆了口氣:“童知曲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行,你待如何?”

趙婉婉悽然一笑,道:“夫君流放,按理來講,我該跟著去的。但是家中有尚在病榻上的母親和小奶奶,我又怎麼能一走了之。日後,我還想是留下來,照顧母親和小奶奶。”

她說的母親和小奶奶便是童知曲的孃親和童老太爺的林姨娘了,事發之後,官府雖然沒給她們兩個判罪,但是童老太爺還是將二人趕出了童家,沒有趕盡殺絕已經是顧念以往的情份了。

但是他們一家人做的事情已經在溫城裡傳開了,童老太爺沒有趕盡殺絕又怎麼樣呢,現在人人避她們如蛇蠍,比過街的老鼠還要不如。

趙婉婉回孃家求助,孃家人卻說除非她自請合離,與童知曲一家人一刀兩斷,否則便不認她這個女兒,趙婉婉在孃家門前哭到斷氣,實在沒有辦法,只好拜別了親生爹孃,回到了婆家。

童洛錦聽完也不由得替她不值:“童知曲本就對不起你,你婆母待你也並不好,既然孃家肯接納你,你為何不回去,非要留在這裡當牛做馬。”

趙婉婉早先哭幹了眼淚,現在連眼淚都淌不出來了,她雙目空空地注視著前方,道:“我又何如不知道這個道理,但是夫君和公爹犯下大錯之後,婆母便一病不起,小奶奶又年邁體弱,少不了人照顧,現在家中的婆子丫鬟都跑乾淨了,連房屋地產也不曾殘留,要不是我用嫁妝苦苦支撐,只怕是二位老人熬不過這個冬天。我若是真的不管她們了,她們便只能聽天由命了。阿姊,她們再壞,也是一條人命啊,我也喊過她們孃親,小奶奶,我不能真的不管她們啊。”

不知道該說她善良還是蠢笨,童洛錦對這個花季的姑娘目露不忍。

趙婉婉慘淡一笑,道:“阿姊,你莫要同情我,路是我自己選的,我也是求一個心安罷了。”

說罷,她再次叩別童洛錦,裹緊了披風,極其緩慢地朝著外面走去了。

趙婉婉同童洛錦敞開心懷聊了一陣之後,便覺得心中舒坦多了,雖然她沒有做出什麼實質性的補償,但是將自己的歉意真情實感地傳達到童洛錦那裡,也算是了卻她一樁心事。這樣一想,她覺得周身都輕快了許多,不由得加快了行走的步伐。

待行至轉角處,趙婉婉突然被人碰了一下肩膀,她下意識轉頭去看,人卻從另一側出現,在她頸後敲了一下,她驟然失去了意識。

等她恢復神志的時候,她是被綁在一間臥室之中的椅子上,她四處打量了一下,這應當是一間女子的閨房,紅粉羅帳,脂粉飄香,香味馥郁撲鼻。她的嘴巴被堵上了,發不出任何的聲音,她不斷地掙扎卻無濟於事。

這件屋子的隔音不算是特別好,依稀能聽見外面的喧鬧聲,似乎是人聲夾雜著歌舞聲,應當還是在鬧市之中,至於沒有被綁至窮鄉僻壤,這讓她稍稍安下心來。

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成為被綁架的物件,趙婉婉自認為人謹小慎微,從來沒有得罪過任何人,這些人綁架她應當不是衝著她來的,難不成是自己夫君或者公爹的仇人?

她心中焦急,倘若真是如此,那母親和小奶奶會不會有危險?!她一定要想個法子逃出去!她四下張望,卻沒發現能用來逃生的工具。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的聲音越來越大,屋門被吱呀一聲開啟,進來的是一個其貌不揚的女子,著一身紅衣,髮髻間也盤著一朵豔麗的紅花,她瞧見趙婉婉醒了,莞爾一笑,關了門,拖了把椅子在趙婉婉面前坐下。

隨著她的走動,刺鼻的脂粉味越來越濃,趙婉婉忍不住咳嗽起來,這本是一件十分不禮貌的事情,但是她對面的女子絲毫不覺得惱怒,她由著趙婉婉咳,等到她的聲音漸漸小了下來,才張口道:“嘖,真是個我見猶憐的小美人啊,被綁的這麼緊,受苦了吧。”

趙婉婉也是沒想到綁架自己的竟然是個女子,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這個女子看,雖然這個女子的相貌平平,但是不管是說話還是不說話,臉上都是掛著三分笑意的,因著這份笑意在,讓她平添了幾分嫵媚。

“小妹妹,你可是那童正明的兒媳婦,童知曲的夫人?”

果不其然,正如趙婉婉預測的那樣,此人並不是衝著她來的,她心下慼慼然,莫不成這女子是她丈夫抑或是她公爹在外面惹下的風流債?

見她不說話,女子誇張的以手遮口,驚訝道:“原來你的嘴還被塞著呢?我說呢,怎麼一直是我自說自話,你怎麼一直都不回答我呢。”

她笑得更深了些:“小妹妹,我幫你解開,你且要好好同我說話,不要大喊大叫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