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蘇知柏的訊息,童洛錦本來想順勢探查一番他的心意,但是不巧,林南召回了溫城,童洛錦只好暫且按下這個心思,同林南召一起去祭拜了玉初,倆人離城多日方才歸來。

想起譚青止的事情她還有些過意不去,幸好譚青止傳話來說她父親已經放棄了和師爺家結親的打算,就目前來看,她也算解決了一樁心事。

此次她一回城,就聽見城中有不少風言風語,說得有鼻子有眼。

“那許公子不愧是京城中來的風流人物,這一來,就將溫城中大半女子的芳心勾了去。”

“可不是嘛,不過我聽說他似乎是瞧上了譚家小姐,日日往來,關係親密。”

“我可是聽說許大人瞧上的是童家大姑娘,他與童家的關係可好嘞!”

“嘖,那你說,日後誰能被抬進許家的大門?”

“這有什麼難的?娥皇女英不就是了?”

…………

童洛錦手中的茶盞幾乎沒握住,林南召倒是老神在在,聽得津津有味,道:“這許公子是何許人物?我竟沒見到,日後該尋個合適的機會見見才是。”

童洛錦感嘆道:“登徒子一個,有什麼好見的。”

卻不曾想,這個“機會”來得這樣快。

因為,許倬雲被揍了,傷得還不輕。

他拖著一身未愈的傷口就往童家跑,不知道的還以為童家是開醫館的。許倬雲在童老爺與童夫人面前裝的人模狗樣的,等到二老一走,只剩下童洛錦的時候便原形畢露。

“童洛錦,你說句實話,我這一身傷和你有沒有關係?”

“什麼?”童洛錦疑心自己聽錯了,“許公子,你這話什麼意思?”

許倬雲死死盯著她,誓要從她臉上看出個是非黑白來:“我初到溫城,並無認識幾個人,更不會結下仇家,唯一一個對我心懷不滿的人便是你了。”

童洛錦不知道他這個腦子是怎麼考中功名的,怪不得要隨父親調任溫城,就憑這個水平,著實很難做個清官。

童洛錦道:“那可不一定,許公子或許自己覺得沒得罪幾個人,但是憑你這張嘴,指不定一閉一張得罪的人就挺多了。”

許倬雲自知對她的態度算不得好,但也是因為倆人相遇的第一面就被她瞧見了自己的本性,她伶牙俐齒行為無忌,自己也乾脆不裝了,不過自己在旁人面前還是將謙謙君子的這副面具戴的極好,旁人喜歡他都來不及,又怎麼可能仇視他呢。

他輕咳了一聲,含糊道:“我在旁人面前不這樣的……”

童洛錦並不在乎他在旁人面前怎麼樣,只是容不得他這樣冤枉自己:“不能因為你父親是當官的就這樣空口白牙地冤枉平民百姓吧?”

許倬雲突然想起什麼,來了底氣道:“怎麼能算是空口白牙呢?我從襲擊我的人身上拽下了一點布料,依著這布料我就能判斷出他是誰。”

“布料有什麼稀奇的,全溫城的衣裳鋪子也就那幾家,綾羅綢緞或是粗布麻衣,又怎麼分辨它的主人是我童家人?”

許倬雲搖了搖頭,露出一副高深莫測的笑容:“衣服料子自然辨別不了,但是衣服上的味道與汙垢卻能辨別到了。”

童洛錦雖然問心無愧,但還是來了興趣,託著腮看著他,眼睛亮晶晶得:“你且說說。”

許倬雲一頓,他以為聽見他這麼說,童洛錦可能會驚慌失措抑或是惱羞成怒,但是沒想到她坦然得過分,甚至充滿了好奇,那雙晶瑩的眸子裡渾是純粹,他一眼撞進那雙眸子裡,竟然一時之間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麼。

難不成是自己搞錯了?此事真的與她無關?

“那破舊衣料上滿是油腥,但那油腥味很雜,不像是從事某一個行當的人身上的味道,還帶著幾分菸灰味和腐臭的味道,我便猜測襲擊我的人應當是乞丐。但是溫城治安良好,乞丐並不多見,唯有城西有乞兒聚集,而有菸灰味的地方一定是城中破廟,城西既有香火供奉又有乞兒落腳的廟,便只有承乾年間修建的關公廟了。我去那處,一問便知。”

童洛錦臉上露出了點驚詫,轉瞬又化作笑意,這次的笑和往常許倬雲看見得都不太一樣,是乾淨又明媚的笑容,帶著敬佩與肯定:“沒看出來啊,許公子觀察竟這麼入微。”

更讓她覺得難得的是,她一直以為許倬雲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隔三岔五就往譚家跑,但是沒想到他剛到溫城不久,就將溫城的佈局摸得如此清楚,甚至還知道溫城乞兒的落腳之地,可見他也並不是一無是處的紈絝子。

“我對許公子先前有許多誤解,現在看來是我一隅之見,不得全貌了。”

許倬雲被她陡然的誇獎搞得惶惶,他自然聽得出來什麼樣的誇獎是客套恭維,什麼樣的誇獎是由心而生,童洛錦這倆句便透著自然真摯,他壓抑著神色的不好意思,語氣與動作間有些不自在:“那個……那些人可都說了是你家人讓他們乾的?你……你別不承認。”

聽到分析地井井有條,童洛錦也不由得正色了起來,認真道:“許公子,我童洛錦行事端正,敢做便敢當,我對與你之間不睦,卻無深仇大恨,怎麼也不會背後傷人,這點你放心好了——我若是對你不滿,只會會當面罵你甚至當面動手。所以,我能否見見你說的這幾個乞兒,如果是有人借童家之名傷你,是有人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倒也罷了,倘若是有心之人故意挑撥,那就不只是你我之間的問題了,而是你我倆家的問題。”

見她如此認真,許倬雲也跟著認真起來,一開始他以為是自己對譚青止頻頻示好讓她這個“未婚妻”心生怨懟才對自己下手,但是見了童洛錦之後發現她雖然口出狂言,行事恣意,但是端的落落大方、心懷坦白,並不是善妒小氣之人,對她的懷疑也漸漸消散了。

“既然如此,大姑娘便隨我走一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