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洛錦依舊是一副低眉垂眼的模樣:“祖父教訓得是,錦兒顧念知曲弟弟身子骨弱,減輕了刑法,確實是違背家規了,還請祖父責罰。”

“嗯,”老太爺道,“知錯就好。”

童二夫人瞠目結舌,難以置通道:“爹……您在說什麼?!”

童老太爺伸出手直指童二爺夫婦,厲聲道:“他犯了多大的錯你們不知道嗎?!童家多年的清譽險些就毀於一旦!沒打死他就不錯了?!你們還好意思來告狀?有你們這樣當爹孃的,怪不得養出這麼不成器的孩子!”

看著不成器的二兒子與二兒媳兩人,童老太爺本來已經消散得差不多的火氣又被勾了起來,對著兩人劈頭蓋臉地一頓訓斥,將倆人灰溜溜地罵走了,才覺出些悲哀來,他這一生活得好似風光,但是又有誰知道他的疲憊與心酸,寄予厚望的長子離家了,女兒也遠嫁他鄉,無奈只能將希望放在庶出的次子身上,但是卻沒想到次子一家竟然是如此爛泥扶不上牆。回頭想想,自己這麼多年也是虧待了老大一家,幸好有個懂事的孫女,不同他計較,反而處處貼心。

想到這裡,他拉過童洛錦的手拍了拍,難得的與她說了些溫情的話,說得昏昏欲睡了才放她離去。

也許是被童老太爺的情緒影響了,一種無言的壓力籠罩在童洛錦心頭,倘若追問起這情緒的源頭她也說不上來,只覺得好似烏雲壓頂,落在她的心頭,讓她喘不上氣來,要大口大口地呼吸才好。

她將手掌按壓在胸口上。

只覺得那裡有千萬鈞重。

她突然生了點叛逆的心思,專門逆著人群往城外走去,越走越快,越走人越少。城郊處有山澗潺潺,樹木參天,長長的道路生出了岔路口,她在原地逗留許久,不知道該不該往前走。

為什麼不能呢?心底有這樣一個聲音告訴她。

她提前腳步,意圖往前,卻被人一把抓住。

“阿姐,天要黑了,我們該回去了。”

她陡然清醒過來,轉過身,瞧著一直跟在她身後的人,原來他真的就這麼寂靜無聲地一直跟隨著她的腳步。

“童溫祺,我很難受。”她突然道。她已經很久沒有跟別人說過心裡話了,更是很久很久沒有和童溫祺說過心裡話。

但是不知道怎麼地,這天夕陽西下,夜幕漸上,她突然想就著這四下地靜謐同他說幾句話。

“這些年,你在背後看著我,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

童溫祺微微皺起眉頭,視線落在她的面龐上,沒有說話。

“我知曉爹孃只有我一個孩子,也知曉祖父並不看重我,所以我拼了命地想做到最好,想讓爹孃不失望,想讓祖父高看我。我想讓子瑜,想讓青止覺得我是個可交可信的朋友,想讓叔伯們覺得我也有資格站在商會里同他們平視……”她想做的事情很多,但是她發現忙碌多年,擋在人前真的好累好累,即便是收穫了祖父的肯定,但是好像這些事情就天然該是她做的,只要她看起來雲淡風輕,只要她不主動開口,就沒有一個人關心她累不累,她難不難。她想護的人也很多,但是她卻發現,即便是面對譚青止的請求,她都陡然生出了一種無力感。

她害怕這種感覺。

她是會累的,那她怎麼追查仇人呢?她是會無力的,那她怎麼保護至親摯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