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喝完了,你還端著藥來做什麼?”童洛錦道。

童溫祺將托盤放在矮几上,扭頭去到了窗腳處的花盆裡,湊近鼻子聞了聞,道:“沒喝。”

童洛錦冷了臉,坐直了身子,讓雲雀去後廚去些糕點來,等雲雀關了門,她才望著童溫祺道:“你是什麼身份,居然管到我頭上來了。我說喝了就是喝了,端著你的東西出去。”

童溫祺自然不走,道:“病了就要喝藥,喝了才能好。”

童洛錦簡直要被他氣笑了,她哪裡不知道生病了就要吃藥的道理,問題是她根本就沒有病。發熱是真的,病氣纏綿卻是假的,她的病當天夜裡就好了,她做出一副纏綿病榻的模樣不過是想演給老太爺看,老太爺因著她的撒嬌對她好轉了幾分顏色,但是依著老太爺那副剛硬的性子,她在他心底挑起來的幾分柔軟不出幾日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所以她得尋個由頭讓老太爺掛念歉疚,讓自己在他心中留下的印象久一些。

病是裝的,藥卻是真的,是藥三分毒,童洛錦現在惜命得緊,斷不會無緣無故地吞藥,何況她是這樣怕苦的一個人。

因此趁著奶孃不在將湯藥倒進了花瓶裡,奈何出現了童溫祺這個變故。

但是童洛錦未曾將沉默寡言的小乞丐放在眼裡,只讓他把藥放下,等藥涼了自己再喝,童溫祺卻道藥已經涼了,正好可以喝。

“你且放著,我吃完東西再喝。”

“不行,”童溫祺道:“你會倒掉。我要看著你喝。”

這態度語氣,實在是不討人喜歡。

童洛錦嚥下口中的糖松子,側過臉涼颼颼地盯著童溫祺,連僅有的一點柔和也褪去,冷聲道:“你聽不懂人話嗎?我讓你放在那裡!”

童溫祺好似真的聽不懂一般,執拗地端起湯碗遞到童洛錦面前,一副要她現在就喝下去的模樣,童洛錦忍無可忍,別過頭去:“我再說最後一遍,放在那裡——”

一抬眼,卻瞧見童溫祺又上前了幾步,湯勺舀起一匙藥湯,不偏不倚地落在她唇邊。

那股藥湯的苦腥味直衝鼻腔,童洛錦險些嘔出來,她煩不勝煩,揚臂一揮:“我都說了我一會兒自己喝!你能不能不要——”

童洛錦的聲音戛然而止,她看著被推倒在地的童溫祺和扣在他身上的湯藥,一時間有點沒反應過來,她下手這麼重嗎?一股莫名的愧疚感升騰而起,又被一股突然其來快意壓下,你看你,也有這般狼狽的時候。

童溫祺垂著頭,像一頭無辜又茫然的小獸,他也不起身,就那麼坐在地上,看著被湯藥浸溼的衣衫上的熱氣一點一點消失,像一個沒有直覺的木偶,他這副樣子把童洛錦都嚇了一跳,疑心這碗熱湯不是澆在他的手臂上了,而是澆在他的腦子裡了。

童洛錦動了動唇,最終還是將嘴邊的嘲諷壓下,換了句不輕不重的冷哼:“坐在地上做什麼?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你。”

童溫祺像是這才反應過來一般,站了起來,從桌子上取了托盤過來,又蹲下身,一點一塊地將碎掉的瓷片撿起來。

“等等,”童洛錦看著他端著碎瓷片出門,不由得出聲叫住他,“你去哪兒?”

童溫祺低低道:“換一碗。”

童洛錦便低低笑起來:“小七啊小七,你是不是傻,這一碗我不喝,你換一碗我就會喝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