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洛錦是在碼頭被童溫祺攔下的。

那天的風很大,他精緻的面容在呼嘯的風中顯得如霜似雪,他身姿端正,卻走得很快,每一步都像是踏在童洛錦的心尖上,他走近了,童洛錦瞧見他如墨翻湧的眼角處勾著一抹紅。

他的指尖很涼,輕輕地摩挲著童洛錦的臉頰,童洛錦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輕微顫抖著,江水邊泛著冷意,黑壓壓得一片,讓人瞧見了便覺得心裡發慌。

泛著冷意,透著悽苦。

“阿姐,”童溫祺得聲音裡聽不出情緒,卻讓童洛錦心中不住得發慌,“你算準了調我離開,好逃出去,是嗎?”

童洛錦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童洛錦扶著她的後腦,將她扣在自己得懷裡,平復著自己的情緒,他現在不能對上他的眼神,否則他會失控。

童洛錦可能永遠不知道,他對她這些日子的軟化有多麼欣喜,他有多高興於她肯求自己辦事,即便是為了別人來求他,他還是覺得高興,她肯麻煩自己就說明她對自己還是有依賴的。

哪怕是隻剩了“麻煩”,他也甘之如飴。

他想幫她把事情辦得漂漂亮亮的,讓她開懷一些。

在路過桂順齋的路上,他見出了熱騰騰的糕點,還專門停下來為她買了一份。

桂順齋的小夥計眼睛亮亮的,一邊麻利地替他打包,一邊笑嘻嘻地和他搭話:“這些可都是童大姑娘喜歡的糕點啊,你們姐弟兩個口味可真是相似。”

想到童洛錦,童溫祺的臉色柔和不少,他輕輕“嗯”了一聲,接過油紙包,他想,最近童洛錦的食慾總有些不太好,看到這些點心也許會多吃一點。

大師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全心全意想著怎麼討童洛錦歡心的時候,童洛錦卻在策劃著怎麼逃離他。

她費盡心力地讓他放鬆警惕,讓他身邊的人放鬆警惕,然後利用調虎離山之計,一走了之,若不是她身邊伺候的侍女多留了個心眼,或許真的就讓她跑掉了。

回去的路上,童溫祺一直沉著臉,沒有和童洛錦說一句話,到了總舵之後他就把童洛錦關在了房間了,落了鎖,只給她留下了一包糕點。

瞧油紙包上的徽章,這應當是是桂順齋的點心。

但是童洛錦絲毫沒有口腹欲,她瞧了兩眼,便沒有再理。

房門關的嚴實,只有窗柩處投進一點光來,落下一個個斑駁交錯的虛影,童洛錦就那樣一動不動的將視線投注在那一片虛影上,她腦子裡空落落的,胸膛裡也空落落的,像是水上浮萍,不明前路,不知歸途。

夜間的時候有侍女來送飯,童洛錦沒吃,侍女是向童溫祺通風報信的哪一個,瞧著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有些驚慌,試探著喊了她一聲,卻沒得到任何回應。

第二日她來給童洛錦送早食,卻發現桌上還擺放著前一天夜裡的吃食,飯菜早就沒了熱乎氣,但是連最上面的尖尖都沒少一絲。

而童洛錦還坐在原處,衣服未換,髮髻未卸,眼神毫無焦距,她好似是一個玩偶一般,被抽掉了靈魂。

侍女一進門就發現陰影處坐了一個人,嚇得她險些將托盤摔落在地,她喊了幾聲“姑娘”,卻不見有人應,要不是童洛錦的胸膛還有輕微的起伏,她會覺得坐在這裡的是一具屍體。

她不敢耽誤,連滾帶爬地去童溫祺面前稟告了這件事情。

童溫祺來的時候童洛錦還是保持著這樣一副姿態,不知道他是從哪裡來的,童溫祺進來的時候帶進來了一股冷氣,童洛錦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