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些,都沒有必要說給童洛錦聽了。

唇角暈出一抹血跡,童溫祺失力地倒在椅背上,他渾不在意隨手抹去嘴角的鮮血,甚至有閒心笑了笑:“阿姐,不管這些日子你對我的好是真心還是假意,我都很開心,這些記憶足夠支撐我踏過奈何橋、走過黃泉路了。”

童洛錦坐在他面前,還是想得他一句真話:“許倬雲的死,和你有沒有關係?”

童溫祺道:“有。”

如果這是她想要的答案,那麼他給她,這樣她就不會因為他的離去而難過傷心了。

童洛錦聽到了自己預想中的答案,卻不死心地再次追問道:“你說真的?”

“真的,”童溫祺冷笑一聲,“我這個人啊,自私又自利,陰險又歹毒,只有阿姐瞧我是純良無害,但是我從來就不是阿姐心中設想的那副模樣。所有想和我搶佔阿姐地人,我都想他們死。”

童洛錦急急喘著粗氣,她怒道:“你……你怎麼能……”

童溫祺終於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臉,“所以阿姐,你被我騙了兩輩子了,總該長記性了……下一世,別再遇見我了。”

他收回手,從懷中摸出一把小巧的尖刀,在瞧見它的那一刻,童洛錦渾身的肌肉不受控地顫抖起來她的心臟發出一陣刺痛,那是上輩子留給她的記憶。

童溫祺卻像是瞧著情人一般瞧著它,溫柔道:“不知道阿姐還記不記得這把刀子。”

童洛錦顫著牙關道:“不敢忘懷……”

那是取了她性命的刀子啊。

但是對於童溫祺而言,那卻是他二十歲生辰的禮物。

“阿姐……這一世,我二十歲的時候,不曾得到你的隻言片語,我便自己去了一趟柳州,將這把刀子尋了回來,權當作是你送我的禮物了。”

刀出鞘,冷光森森。

童洛錦注視著他手中的刀,冷聲問:“你還想用它再殺我一次嗎?”

童溫祺笑道,他的指尖輕柔地在刀刃上掠過,留下一道紅痕,像是一抹將散的殘霞。

“我怎麼捨得讓我的阿姐再疼一次呢?”他看著童洛錦,似乎用盡了全力要將他留在自己的腦海中,“阿姐,你當時該有多疼啊……”

“童溫祺——”

隨著童溫祺最後一個尾音的落地,他的刀刃對準了自己的胸口,童洛錦猛地一下撲上去,卻沒能成功阻止他。

她幾乎是有些手忙腳亂地為他止血,但是童溫祺卻握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動作,“阿姐,我就是想親自試一試,你該有多疼啊……”

童洛錦胡亂地搖著頭,“你別說話,我去找大夫……”

她到底還是心軟,捨不得取他的性命,即便是給他下藥,也不過是散他記憶的藥物,但是卻沒想到他竟然自己動了刀子。

童溫祺卻不肯撒手:“沒用的……阿姐……你再陪我一會兒好不好。”

他知道他該是要死的,那一年金桂時節,法正寺香火正盛,他陪童夫人上山禮佛,一老和尚在他面前駐足良久,勸他放下執念,他便知此人並非凡人。

他一再追問如何放下執念,老和尚卻說了一段他聽不懂的話。

他嗤之以鼻,何為執念,何為放下?

直到那日,他深入南湖,卻在湖底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正是那廟中的和尚。他與湖中守門之獸撕鬥良久,那老和尚終於睜開眼睛,長嘆一聲,將他撈起,救了他一命。

老和尚沒有殺他,反而將他送回漕幫,以一種憐憫的語氣道;“你二人青絲不斷,中有一人喪命,但不該是喪於老衲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