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喘勻一口氣,捏捏手指扯下了頭頂的紅綢:“諸位,可否聽我說一句?”

爭論在此刻戛然而止,眾人始料未及,神色怔怔的望著她。樓錦薇不動聲色的掃視了一圈,目光微斂。

雖然是大喜之日,但杜家顯然沒有大辦的意思,沒有特意裝點宅子,也沒有宴請賓客,廳內的人屈指可數。她眼前這位面容憔悴,頭髮斑白的婦人應當就是杜夫人,她身邊還有一左一右攙扶著她的兩位女子,一位與杜夫人年齡相仿,雖是做下人打扮,可隱約也有幾分氣度,與杜夫人有些親密,樓錦薇想,這婦人應當是長期在杜夫人身邊伺候的大丫鬟。

另一位則是二八年華的少女,長得嬌俏可愛,可望向她的眼神裡帶著滿滿的敵意。

這姑娘,怕就是那竭力反對她嫁進杜家的少女。

不遠處還站著兩位男子,可在她掀開頭頂紅綢的那一刻,二人就背過了身,樓錦薇並未看清他們的面容,不過從穿著打扮來看,他們應當是杜家的下人。

廳中人加上她也才六個,且樓錦薇沒有看到新郎官,只有一隻被拴著腳的公雞。

“你打量什麼呢!”

少女回過神來怒目瞪著樓錦薇,扯著她就往廳外趕,”趕緊滾出去,我們杜家不歡迎你們這般厚顏無恥的人!你們就是存心想害我家少爺!”

還在病中的樓錦薇身子本來就虛,被拽了個趔趄,扶助了椅子才穩住自己的身形。她輕拍著少女的手道,“姑娘把我趕走才是真害了你家少爺吧。”

“你胡說八道!”少女更氣了,雙手大力的拽她。可樓錦薇的話讓杜夫人心頭一顫,沉聲道:“水仙不得無禮!”

“夫人!”

“還不快放開樓姑娘!”

縱使水仙心中有萬般不甘,可卻不敢忤逆自家夫人,只得忿忿鬆開了手。

重獲自由的樓錦薇理了理袖擺,衝杜夫人行了個屈膝禮,“杜夫人,不知杜公子如今情況如何?”

許是沒想到樓錦薇這般落落大方,杜夫人有些愣怔,幾瞬後才半垂下頭道:“齊兒他,從被姑娘救起那日起一直未醒,且身體一日比一日虛弱,眼看著就要……”

杜夫人用手帕揩著眼淚,面容半遮,以至於樓錦薇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聽到幾聲期期艾艾的哭訴:“若非如此,我又怎會要求你們樓家提前完婚,我只是想借由這婚事讓齊兒好起來!樓姑娘,我們杜家可沒有一絲一毫對不起你們,可你們……”

被杜夫人的情緒感染,其他二人也抽泣出聲,廳中的氣氛哀慼,令人心酸。

“你們樓家可真不是東西!”

沒理會那少女的謾罵,樓錦薇深吸口氣,上前一步握住了杜夫人的手,“夫人,事已至此,不如錯有錯著。我樓錦薇也想杜公子能快些好起來。”

杜夫人淚眼朦朧的凝著她,臉上帶著幾分遲疑,”可……”

樓錦薇打斷她的話,“您也說過,是我救了杜公子,如今又是我嫁入了杜家,或許,這便是命中註定。”

許是被這話打動,杜夫人臉上閃過猶豫,最終點頭道:“錦薇姑娘說得有道理,我看……”

杜夫人的認同讓樓錦薇心頭閃過幾分喜色,看來這事是成了,她不用被退回樓家。可還未等她鬆口氣,那位水仙姑娘又再次出言發難。

“夫人!這樣決定太草率了!他們樓家根本就是看不起我們,我們……”

“夠了!敖水仙,杜家還輪不到你來做主!”

杜夫人厲聲呵斥打斷了樓錦薇即將脫口而出的反駁,她擺手說:“趕緊拜堂,別耽誤了吉時。”

“是,夫人。”敖水仙咬碎了一口銀牙,她不敢再多說什麼,但卻忿忿的瞪著樓錦薇。

可樓錦薇根本無暇顧及她,目光凝在杜夫人身上,眼中閃過深思和疑惑。

那一刻她清楚看到了杜夫人臉上的不耐,似乎是針對敖水仙,又好像是另有其人,那雙眼眸深處,似乎還藏著不滿和憤恨。

杜夫人的情緒太奇怪了,可還等她弄清楚,杜夫人就已然將所有的情緒收斂,端坐在椅子上等著儀式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