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廟,兩人將老三放到地上,領頭鏢師從懷中掏出火摺子,隨著一縷昏暗光芒閃現,映入眼簾的是一尊已經看不清楚摸樣的神像,有了火光照亮,我都感覺心中一暖,,就在這時,忽地一陣疾風颳來,狂風來的突然,灌進大殿中,恍若鬼哭,火摺子上面的光芒掙扎了一下,猛然熄滅。

縱是練家子,也是喪了膽的,老二忍不住驚撥出聲,領頭鏢師眉頭一皺,聲音再次響起:“慌張個什麼?沒出息,去把門關上,我去找些乾柴來……”

都是行走江湖的漢子,過了最初的慌亂勁,很快安穩了下來,領頭鏢師打量了下,發現右側有個小屋子,邁步朝小屋子走去。老二扶著老三跟著領頭鏢師進了小屋,裡面竟有張破舊的木床,還有一床露出棉絮的破被,不知道是何人留下來的,更讓哥三個驚訝的是,小屋子裡有少量的乾柴和一口破鍋。

“大哥!栓子快不行了,要是再不吃點東西,怕是堅持不過去了。”老二把老三扶到床上,小心給蓋上被子,領頭鏢師看著床上臉如金紙的男人,右眼眉梢忍不住跳了幾跳。

接下來,似乎沒有什麼可說的了,我和這哥三一起被困在小屋子裡,經歷了一個漫長的夜晚,風雪依然沒有半點要停的意思,不知過了多久,我看到床上的老三翻轉了身體,露出面目,竟然……跟劉小周相像,老三雙眼暗淡,對著守在他身邊的領頭鏢師,低聲喊了句:“大哥!”

領頭鏢師急忙對男人道:“栓子,還撐得下去不?”

老三昏昏沉沉,喃喃道:“大哥,我渴,我餓!”幾個字說出口,耗幹了他身上僅存的力氣,昏沉了過去,領頭鏢師臉上橫肉不停在顫抖,一動不動的盯著老三,死死的看著,從懷裡掏出一把牛耳尖刀,咬牙切齒的像是要動手,一隻手卻在不停的抖動。

領頭鏢師眼神不定,掙扎了有一炷香的時間,忽地,領頭鏢師收起了牛耳尖刀,眼中散發著寒光,看了看在一邊沉睡的老二,深吸了口氣,大步走了出去。

領頭鏢師一動,我就像個幽靈一樣跟著到了廟外,風雪依舊在肆孽,隱約在風聲中聽到領頭鏢師嘀嘀咕咕:“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結義兄弟,親生兄弟……”

領頭鏢師唸叨了十幾分鍾,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麼,轉身回到廟裡,稀裡糊塗的我跟著回到廟裡,一個恍惚天就亮了,老二早早起來出去找

吃的,老大就護著老三守在破廟,直到中午,老二仍是沒有回來,老三卻清醒了過來,雙目無神的看著他道:“大哥,咱倆不能都死在這,咱爹死的早,剩下咱娘拉扯咱倆長大不容易,必須得活一個,你跟二哥莫要再管我了,我傷的重,又沒有吃喝,只剩等死這一條路了,大哥,你和二哥走吧。”

領頭鏢師臉上陰晴不定,深吸了口氣,眼中猛地一亮,嗯了聲對老三道:“我出去看看。”

兄弟我守了一夜,被困在小屋子裡出不去,可領頭鏢師一動,我便身不由己的跟了出去,像是有股力量在背後推著我。

門外,天空依舊陰霾,連天的烏雲層層疊疊,北風呼嘯中,風雪似乎更大了些,領頭鏢師看了看雪地上的腳印,朝著東面快步而行,我隱約感覺到了領頭鏢師要幹什麼,又驚又怒,卻沒有任何辦法阻止。

大雪沒到膝蓋,已經封山,山中動物也都藏了起來,如此境地,想要找到吃的,是何其困難,約莫著走了快一個小時,一個人影躲在樹下瑟瑟發抖,領頭鏢師看到人影,大聲呼喊道:“是二弟嗎?”

“大哥!”那人影聽到領頭鏢師呼喊,站了起來,雙手縮在袖中,朝著他張望,正是大早上就出來找吃的老二,領頭鏢師眼睛一亮,快步趕了過去,我身不由己跟在領頭鏢師身側,感覺到領頭鏢師呼吸沉重了起來,但很快,領頭鏢師的呼吸就變得平常。

“老二,你出來的早,找到吃的沒有?”

老二一張臉凍餓的鐵青,嘴唇乾裂的如同老樹皮,哆哆嗦嗦的對領頭鏢師道:“大哥,大雪封山,連兔子都進了洞不出來,我挺不住了,在這顆樹下躲躲風,再去找吃的……”

領頭鏢師大步靠近,牛耳尖刀反握,用手臂擋住,老二絲毫不知,眼巴巴瞧著信任的大哥,領頭鏢師嗯了聲,靠近了老二,突然伸手抓去,也不知道用的什麼手法,老二微微一愣,已如小雞般被領頭鏢師提留在了手中。

“大哥!這……這是做什麼?你要殺我?當年結拜咱們立過誓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鬼神共鑑的,你忘記了嗎……”

領頭鏢師手中牛耳短刀,刀芒一閃,一道血箭從老二喉嚨濺出,老二伸手捂住喉嚨,不可思議的看著領頭鏢師,領頭鏢師把身子已經軟了的老二扔到地上,冷冷道:“二弟,莫要怪我,你若不死,大家就都

得死!雖然咱們是結拜兄弟,可也親不過親兄弟去,這就是命!”

鮮血在昏沉的天色下,顯得悽豔,老二眼中的亮色漸漸暗淡,同時一股子怨恨之氣從老二身軀當中升騰起來,領頭鏢師絲毫沒有感覺得到。

其實當領頭鏢師反握牛耳尖刀靠近老二的時候,我就知道他要做什麼了,可親眼看到,仍是心中發寒,都說人心世道猶如鬼蜮,這話當真不假。

我疑惑的是,人死為歸,老二死了,按理說該魂遊地下,七魄分散,雖說怨恨難平,可成厲鬼,那也得有條件,如此巨大的風雪,人之魂魄是不可抗拒的,可在這裡我明顯感覺到老二並沒有身死魂歸,而是冤魂不散。

此處有古怪!我朝遠處看了看,小廟附近所在是個雙山環抱的環境,有個名堂叫做虎強龍弱,白虎張口。此為風水險惡之地,右邊的山明顯比左邊大得多,至少大出一倍來,小廟所在之地,就在雙山連線的山腰,此為虎口。

為虎強龍弱之象,廟門的位置,為風水學中的白虎張口之惡象。從風水角度上講,虎強龍弱、小山被大山遮掩的掩飾,使得這一塊終年難見陽光,陰氣過盛,此地是個險象環生、危機四伏、殺機重重的凶地,正所謂“物極必反”、“孤陰不生、獨陽不長”

地勢之險惡,看的我心驚不已,耳聽得領頭鏢師嘟囔道:“老二,莫要怪我,怪就怪你生錯了時候,如今這世道,不是你吃人,就是別人吃你,你我雖結拜為兄弟,卻總不如親生兄弟來的更親,當初你我結拜時候說過的同年同月同日死,就是句大家都說的話而已,下輩子投個好胎吧!”

我扭過頭來,就見領頭鏢師彎下了腰,手中牛耳尖刀在老二胸口補了一刀……扒開衣服,短刀割了下去,血肉橫飛……我看不下去,閉上眼睛,可領頭鏢師落刀仍是映入眼中,白色的雪地上,遍染血跡,慘不忍睹……

這個過程對我來說,簡直就是個煎熬,避無可避,硬撐著看完了領頭鏢師肢解了老二,割下肉來,在樹下面簡單挖了個坑,把老二的屍骸埋了起來,用雪掩蓋上,手裡拎著血肉,深吸了口氣,朝著小廟而去。

領頭鏢師能動,我也就能動了,情不自禁跟著領頭鏢師往小廟走,走了沒有多久,我突然感覺到一股怨恨的氣息突然出現在領頭鏢師身後,死了的老二,血肉模糊趴在領頭鏢師的背上,朝著我呲牙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