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如此行事,也是張黷武早年行走江湖的經驗所得,曾今見過許多陰溝裡翻船,後半夜撞見鬼敲門的破爛事,萬事無唯一,行事多小心,總沒壞處。

“那為何又會荒廢?”韋典在廟內四處找尋,隨後取下窗紙腐朽的木窗,掰成均勻木條,開始生火,一邊生火一邊隨口問道。

“你出身氏族,自然不諳貧民米貴,從前聖皇未立,各地紛擾不斷,天下民不聊生,求人不得,自然只能求神,如今天下安定,我雲州更是有劍閣鎮守,自然不用再對誰行跪拜之禮。”

韋典升起火,從行囊中拿出兩壺酒,放進火堆煨好,夏末雨夜初見秋寒,換季之時多生外邪,一壺溫酒可滋潤腑臟,能祛小祟。

“師父,那神駒如何成的朝廷軍騎?莫非是十萬大山中靈智不高的妖族後裔?”韋典對那日行千里的神駒十分感興趣,聽聞十萬大山妖族血裔眾多,甚至有遠古妖王兇獸的後裔,若能為人所用,自然是一樁壯大人族的盛舉。

可惜如今那片山脈被靈山的僧兵佔據,常年以梵文佛唱鎮壓度化,聽聞靈山幾大佛陀的坐騎皆出自十萬大山,乃是血脈濃厚的遠古妖裔。

隨即韋典不禁想起一樁山中怪聞,說那十萬大山之中出了一個不為人知的兇物,好擇獸而食,且學得凡人使那鍋碗瓢盆,最愛烈油烹炸,遠古妖裔無一倖免,幸得兇物三年一息,未曾涸澤而漁。

“此事說來話長,你聽過就是,切不可對外聲張。”張黷武猶豫一陣,瞧了瞧坐在門口生火溫酒的自家關門弟子,眼中閃過一抹暖色。

“那神駒原本是十萬大山之中,兇獸蹄火的血裔,聽聞早年佛門與朝廷做了一筆交易,佛門以每年十萬純血蹄火血裔換取進入中原傳道的機會,如今幽州佛門香火鼎盛,便是出自朝廷的默許。

靈山能與我人族談條件,金剛院守山人功不可沒,傳聞伏魔塔下鎮壓了半數妖族的上三境,其聲勢威望也是在當時打下的。”

“師父說的,可是百年前的那場逐妖之變?”人族與妖族大打出手,佛門,人皇,聯合眾多山門,將妖族驅離,幾大妖王被鎮壓,諸多妖族修士被屠戮殆盡,其他人被趕至人煙罕跡,靈氣稀薄的荒都山——如今的妖界。

這種辛密尋常人如何能知,似乎是看出了自家徒弟的疑惑,張黷武爽朗一笑,道:“各種辛密,普通人自然不知,原因也很簡單,仙凡兩隔,各有規矩,但是一旦武道有了門戶,斷頭路上架起了獨木橋,自然是兩個世界的差別,修行界裡有個專門打聽收集訊息的地方,只要價格合適,沒有什麼不能知道的。”

韋典聞言微頓,師父說的應該就是那天下修士最大的耳目,聽雨樓。

……

“咴咴!”

廟外忽然傳來烈馬發狂的嘶鳴聲,徹底打斷了師徒倆的夜談,天傾般的大雨也無法掩蓋那份莫名的淒厲。

“師父!”韋典起身堵住廟門,右手迅速抽出狹刀,透過門縫朝著外面張望。

可惜韋典修道尚淺,目力有所不及,難以障夜視物,只是在不遠處依稀瞧見一到極速掠來的黑影。

是那兵卒身下的蹄火神駒。

“噗!”張黷武直接從炭火之中提起一壺酒,狂灌幾口下肚,隨即一口酒水噴滿狹刀,酒水噴進炭火之中,火苗竄起一陣光暈,驀然將廟中兩人影子拉得細長。

張黷武提著蒸騰起酒氣的長刀,推門而出。

“這廝到底是刀尖上淌過血的,居然還想再殺一記回馬槍?也好,倒省得咱們再一路吃灰了,韋典,勘背!”

話音落下,廟中火光一閃,張黷武腳踏泥淋,深入雨夜,身後徒弟韋典橫刀守住師父身後門戶。

……

……

火光突然熄滅,門外大雨不停,破廟裡假寐的江元睜開了眼睛。

“這是幾天前的事?”自從道守開口,提到小村莊開始,再到夜宿破廟,江元不知不覺間完全放鬆了警惕,沉沉的昏睡了過去。

然後做了一個怪夢。

兩個江湖武夫,一路追殺幽州逃兵,雨夜死鬥困獸。

“三天前的事。”

一道聲音在江元腦海響起。

毫不相干的人與毫不相干的事產生了糾葛,江元皺緊眉頭,自從踏入修行以後,江元便深知一個道理,修士遭遇的每一次風譎雲詭都是一場福禍難測的淌水過河,江元這麼想著,下意識的伸手把住了腰間的乾坤袋。

“不必慌張,還不是時候。”道守的聲音再次響起。

黑暗中,江元緩緩起身,身前的篝火冒著青煙,廟內湧入幾分不尋常的寒意。

吱呀一聲,破敗的廟門被冷風吹開,江元順勢來到廟外,看到了掛在外面的蓑衣。

“我們來時可沒有這些東西。”江元以心聲言語。

“我知道。”道守點了點頭,隨即點評道:“無中生有,虛虛實實,這就算入局了,放寬心,有本座在,問題不大。”

江元聞言,不再發問,他相信自家道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