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嘆零丁 第八十三章 他鄉遇故知(三)(第1/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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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山不知深,丑時,月光凝脂如玉,嫋嫋陰霧遊曳于山中古樸恢宏的五座氣象萬千的劍峰之間。
天地此時至陰,群山不知深躋身夳玄天九大洞天福地之一,千年以降自有其非凡之處。
每當丑時月正之際,充沛的月華受福地影響,凝結成世間最為純粹的罕見靈物,流螢宵燭。
以裨益修士精魄脾肺著稱的宵燭即便是在號稱天下最大易物之所的聽雨樓迭寶閣,亦是有市無價,可遇而不可求。
當下群山不知深中漫山宵燭,星星點點,忽閃忽爍,與夜空中滿布的星辰遙遙相襯,群山不知深以此為名勝,劍山之中不止劍池出名。
此時此刻,世間的天地靈氣皆轉陽為陰,卻正是世間陰物出沒,鬼修煅體的絕佳時刻,不過劍閣於此伸展,森然劍氣冽冽,不提儒家的一腔浩然氣,便屬世間殺力最強的劍修三尺青鋒最是剋制鬼修。
況且身為一洲劍道起承之地的雲州,就像是個劍修如雲的馬蜂窩,除去一州劍道執牛鼻者的劍閣無人敢說閒話,有著劍修老巢之稱的雲州,大小劍門,不管師承得不得正,總之劍修多如牛毛,最不值錢。
因此,這裡也是世間唯一沒有鬼修的地界。
……
清風樓,堂廳,兩隻蒲團。
“咚,咚咚,咚……”
清脆宛如絲竹鐘鳴的聲響瀰漫整個房間,樓內堂廳,房梁大柱被灼開一道拳頭大小的洞口,地板上散落幾簇灰黑的齏粉。
整座清風樓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向上托起,這力量時強時弱,清風樓便如同墜入一則波浪飄搖的湖口中,似浮萍一般隨波而漾。
“守住心神,有我為你護法,其他不用擔心,小師弟只管放手施為。”
一夜未眠,江元在大師兄陳乾的指點下,從那幾冊餘下的佛門典籍之中,以“金蟬脫殼”,開悟出一個解決體內仇師叔餘贈的方法。
典籍非原本,乃是出自鍾離雪的簪花小楷,關鍵處密密麻麻整整齊齊以赤紅筆墨作注,筆字口吻簡練,字字珠璣,且神韻圓滿,想來是她落筆前便早已深諳其中玄妙,再下筆時不過是一氣呵成,餘饋後人。
此法雖然兇險,但對於江元來說卻值得一試,畢竟時間不等人,不管是與七界山便宜師父的那個約定,還是仇師叔所贈的那份之於懸壺山的機緣。
不過縱使江元有所準備,依然還是低估了其中的兇險。
所謂“脫殼”,自然便是要先把自己放空,類似於幼時江元在幽鎮偶然瞧見劉屠夫某次殺豬,第一步,先放血。
“師兄……”一道細若遊蚊的傳音在陳乾腦海響起。
陳乾盤腿而坐,不動如山,雖是倉促之間卻依舊不急不緩,一雙劍目卻從始至終古井不波,他仔細盯著此刻宛如一隻破碎沙漏的江元,抬起了手。
陳乾右手掐訣,掐的是道決,在氣血不斷溢散,整個人被赤紅靄氣所包裹的江元體外放出一道劍氣。
灼熱雄渾的氣血令得房間內部宛如一口高溫不斷的火窯,赤紅映照滿屋,屋裡就像升起了一輪太陽,赤紅被掬在兩個人的臉上,江元一身衣袍早已被汗水浸溼。
硃紅似靄的氣血不斷流散江元體外,令得他忍不住眉梢巍顫,陳乾精純如實質的劍氣宛若世間打磨得最薄弱的玉皿,將他兜罩其中,使他體外氣血竟是一絲不漏,半點不曾離開他周身一丈之地。
而這道劍氣之中毫無情緒,宛如白紙,柔順至極,恰似清風拂面,楊柳依依,蜻蜓點水,波光粼粼。
不過是有人抖袖,便如臂使指。
陳乾的劍殺力極高,能開天破雲,劍氣自然鋒芒畢露,那位如今名動雲州的白衣劍仙想必深有體會,如今念頭微動,便斂盡鋒芒,抖擻這一道甘若柔水的劍氣,就像鍾離雪在案的負劍峰膳食堂,老劍聖眼觀鼻鼻觀心,只吃菜,不喝酒。
由此來看,不提陳乾其境界修為,只論這一手操控真元的手法便已經能夠令世間大多數修士自愧弗如。
山中個家對於劍閣首徒的修為高低早有猜測,沒人會低估這位下三境就敢明目張膽下山遊歷的劍聖親傳,要知道,雖說劍閣乃是正道之首,威名遠播足可以一閣之力護一州周全,但早前被劍閣驅劍止戈清洗的一州修士不在少數,為何陳乾遊歷這三年卻無一人敢動他?
這些原本高高在上,享一方福地之恩澤的修士,被逼成為行事不忌的鄉野散修,不是忌憚劍閣錙銖必較的護短不講道理,只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原因堵在心頭。
境界高的看開了,境界低又想一雪前恥的,都死在了陳乾的劍下。
……
看著劍幕之中被自身氣血映照通紅的江元,陳乾眼中流過一絲訝異。
“見微知著”,是每個劍修於道有解以後,一種類似頓悟潛睡,思緒通透明達的能力,而這種能力因人而異,所以有高有低,陳乾乃是劍閣百年難出的劍道天才,因此他的劍目在同代人中,能比肩者屈指可數。
因為自信,所以他現在眼中難以置信的驚疑便更甚,縱使他的境界高於江元,卻依然無法看透江元體內的異狀,並且看的越多,陳乾的困惑便也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