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霧尚濃,從打坐修行之中退出,下了木榻,滅了焚香,開窗推門而出,來到矮山外的院子裡,以“小手段”沐浴,重新束髮,換了身乾淨劍袍。

江元清爽的伸了個懶腰,壓了壓腿,活動著筋骨,每日修行至第二天一早,已成習慣,長久的積累與不懈的修行,修為日漸水漲船高。

內視丹田三分地,一年半的修行積累宛若水晶簾動微風起,指尖一繞,一道嫋嫋劍氣縈繞,眼中露出一抹好看笑意的江元看著手中日漸滿架薔薇香一院的渾厚劍氣得意無比。

掐了個決,那把放在乾坤袋裡的上品靈劍便隨心意而動,劍氣縈繞,江元御劍,剝開晨霧朝著膳食堂掠去。

跨過門檻,遠遠就聞到一股香味的江元徑直朝著大堂而去。

堂下竹椅裡,不見老劍聖的身影,不過屋外的梅樹卻依舊矗立在院子裡,雖然大師兄陳乾曾私下裡對他說過,那是師父他老人家一身修為所化。

稀稀鬆松的樹枝雖然有些不堪入目,不過一肌一理皆有大玄機。

總而言之,便是對於身為弟子不曾見過山巔風景的他們來說,就是一場天大的機緣造化,大師兄陳乾當時以格外認真的口吻對他說,以他的天賦悟性,用心了,必定會有所悟,悟有所得。

所以,至那以後,不知是不是老劍聖聽了大師兄陳乾的話,還是原本就有此打算,總之,以後只要江元來膳食堂,總能在院裡最醒目的地方見到那顆黑黝卻又綻放的格外張揚的梅花樹。

不過,絲毫沒看出半點玄妙的江元對什麼機緣造化有些不以為意,畢竟自己連劍九都還不曾吃透,唯一覺得遺憾還讓一度他低迷了好久的,不是沒有得到那樁機緣造化,而是自那起在他心中碎成渣渣的劍聖形象。

為什麼那裡不是插著一把劍,而是一顆發育不良的歪脖子梅花樹,這沒法考究,江元也不敢胡亂去問。

猶豫了片刻,從院子裡大師兄搬來的大染缸裡舀起一瓢水,澆在大樹根底。

正巧,瞧見枝丫上一株含苞待放的嫩苞。

取自靈泉的一瓢細水以肉眼可見之態緩緩浸入廢土之中,隨即在江元的注視下,那朵嫩苞悠悠舒展,彷彿一隻睡醒的精靈伸了個懶腰,帶著一股芬芳觸及江元的鼻息。

精神一振,心情愉悅的看著眼前賞心悅目的梅放飄香,似乎突然有些明白老劍聖將道行化作梅花樹的理由了。

以前雖然聽他說過“梅花香自苦寒來”,可江元總覺得那位醃得一手好臘肉,傳授自己劍道的老教頭恐怕沒有那個雅緻,或許真就只是像現在自己的感覺一樣,不過是覺得梅花高雅,且山巔賞梅,於人於己都賞心悅目罷了。

……

堂內蹭飯的劍痴似乎是注意到了院子裡的江元,於是站在門口招呼了一聲。

放下紫玉葫蘆瓢,江元連忙應聲,劍步入堂……

“怎麼不見師父和大師兄?”

江元落座環顧,獨不見老劍聖與大師兄陳乾,便向吳生問道。

“掌門師叔去了主事堂與其他首座師叔商議今年負劍行的具體事宜,江師弟不知道嗎?”

江元一臉恍然,隨即道:“聖洲三大盛事,從前只在石師叔的書裡見過。”

心不在焉的喝了一口劍痴師兄熬的七彩蓮子粥,隨即又好奇的問道:“吳師兄,咱們劍閣的盛會真是百年舉行一次嗎?”

吳生夾了一片大師兄陳乾做的泡黃瓜,就著粥喝了一大口,依稀可聞他嘴裡嘎嘣脆的聲響。

點了點頭,對著江元語重心長的道:“負劍行是咱們劍閣年輕弟子會經歷的一次洗禮,江師弟,咱們親傳三代弟子之中,去年入門的多數師弟都會參加,你同樣也在名單之上,雖然有些越俎代庖,不過於情於理,我還是要代大師兄與鍾師妹告誡師弟一句,不要辱沒了負劍峰的名聲。”

江元看了看從前一直以為惜字如金,如今卻罕見健談的劍痴師兄,突然意識到,師兄或許不是惜字如金,不說話大概單單只是與人不熟罷了。

轉過念頭,目光放在醃黃瓜上,夾起一片,“不經意”的再次問道:“師兄……沒參加過嗎?”

“不曾。”沒看出什麼端倪的吳生搖了搖頭,面無表情的臉上帶著一抹遺憾。

面無表情,卻是劍閣之中最直的真性情,一切情緒其實大都表露在外,如果不是與劍痴師兄朝夕相處了一年光景,江元也不知道面無表情也分好幾種。

斟酌了下言語,江元又問道:“師兄是什麼時候入的劍閣?”

這次吳生放下了碗筷,抬頭看了看他,隨即面無表情的恍然道:“十五年前,我在雲州外城的一條偏僻巷子裡,在餓死前被如今的師父看中,在我餓暈之後,師父便把我扛上了山,之後我便順勢拜入了衍劍峰師父門下,負劍行百年舉行一次,弱冠及以下方能參加,我早已錯過了時限。”

“五歲以前雖然不是很清楚,不過入門以後大概是沒被奪舍過的,所以從前應該也是沒參加過的。”仔細思索了片刻,吳生一臉認真的又道。

第一次聽劍痴談及過去的江元神色有些忐忑,心中有些唏噓劍痴師兄的童年似乎並不怎麼好,隨後又被他之後對自己的調侃逗笑,桌上的氛圍在劍痴吳生小心的經營下,其樂融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