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嘆零丁 第七十章 翻書奴(第1/2頁)
章節報錯
祥符元年春末時分,一場涵蓋整個聖洲大陸的濃厚春雨終究應時而落,於是天地有生氣,遍地走蜉蚍。
棄用舊號,在欽天監觀星樓佝僂的那位人族最後一任望氣士老者建言下,改用祥符,並不是為新舊人皇的氣運劃清界限,而延續國祚所做的取巧。
亦不是諧音“祥福”以安來年,那雙滄桑深邃勘星納月的眸子裡,看得更多。
不知何時開始聚集在整個聖洲,或者說整個人族頭頂逐具聲勢的那抹陰霾,引起了歷經幾代人皇,依舊如老松吊在閻羅殿外的那位身影越發消瘦佝僂的老者的注意,氣運一說最是虛無縹緲,何況是整個人族。
早已不值壯年,精氣神都帶著一股頹寞死氣的欽天監老者,默默無聞的與老天爺錙銖必較的做著周旋,一如曾經過往,從未覺得疲倦。
不過,修行界裡羽扇綸巾的弄潮兒縱使不多,但世間一口滿水缸,自認為無法比肩那轉運納氣束蒼生,談笑自若通古今,號稱算無遺漏的七界山元聖石卜,亦難同橫坐寺院臥聽佛,朝聞晨曦暮知遙的道禪院已故主持空見坐而論道。
大缸滿水十斛堪堪只能一手一斛的老者,哪裡能夠與平分剩下八斛而無餘的那兩人爭鋒。
空見圓寂之後,做了大半輩子縫補匠的佝僂老者,這才有個聖皇欽定的春秋三甲第二的金名,在唏噓自己窮盡畢生所學為人族,為人皇蓄江養龍之餘,更多時候何嘗不想大道爭鋒,為自己爭上一爭。
奈何身為人臣,就註定了人有力時而窮,只能盡人事而聽天命。
……
“西北幼龍,雲初顯崢嶸。西疆金蓮,隻手撼乾坤。”
一紙讖語悄然飄入皇宮,停在那個世俗權勢最盛修為同樣比天的男人手中。
……
陳乾道戰結束一旬之後,鍾離雪便離開住了十年的清風樓,孤身入劍冢,來灼琉劍山下隔湖搭廬,開新硯,磨紫墨的鐘離雪攤開一張品質不俗的白宣,素手執筆,開始勾勒……
劍冢內,一道帶著淡泊紫氣的娟秀道韻肆意盎然,同劍冢之中那座最高劍峰上的桀驁劍氣勢同水火,兵刃交接。
劍山半山腰,某個人為開鑿的洞府之中,一道氣息隱晦詭異的黑袍老者,緩緩的走出陰暗的洞府。
受閣主之命,鎮守了百年孤山的黑袍長老,眼神複雜的看著山下那道一絲不苟的晚輩身影,老者自然深明閣主令座下最為疼愛的二徒弟,進入劍冢常住的緣由。
所以他望向那個叫鍾離雪的小丫頭的目光之中,多出了一抹柔和暖意,但那柔和轉瞬即逝,下一秒便被冷冽刻薄所覆蓋。
作為劍閣曾經最為出色的入世弟子,老者眸子裡滿是唏噓,在劍冢之中鎮守了不知多少歲月,早已記不清,自己是什麼時候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老者神色恍惚,似乎陷入了追憶之中。
神識時而清醒時而沉淪的守山老人,看著山下簡陋的草廬,想起了不久前閣主助他震懾心魔的那句話:“劍始終是器,不可本末倒置。”
黑袍被山中高聳險要的孤峰之上,倒插著的那柄飛劍,所蔓延而出的桀驁劍氣,激盪得簌簌作響,那把原本屬於劍閣老祖,名叫灼琉的本命仙劍,便是令他逐漸淪為劍傀的罪魁禍首。
志不在飛昇成仙的劍閣老祖,以一身道行為人族凝鍊一條不管富貴貧賤、販夫走卒,都可踏上的康莊大道之後,化道兵解前,將一身氣運轉送給了七界山那位修煉法門與鳳凰涅槃殊途同歸,且已至第七世的涅槃大聖鬼車王。
同時一併送他的,還有那柄斬破天劫,劍靈泯滅的本命飛劍。
以一道前世殘魂熔鍊,化作那柄仙劍劍靈的涅槃大聖這才在斬過天劫,天威煌煌的灼琉仙劍引渡下,偷天換日,避過天道感應降劫,一舉涅槃入第七世。
再次被天劫淬鍊,其中作為遮掩規避天道氣機的引子,那道屬於涅槃大聖的殘魂,卻在悄然間發生了異變,老祖的本命仙劍轉瞬之間化作一柄絕世兇劍,最後依舊是劍閣付出沉重代價,這才將其鎮壓於劍冢孤峰之中。
而黑袍老者,便只是過往歲月裡,那些所有從不後悔鎮守這座劍峰的守山人裡,被那妖異劍氣影響矇蔽的,毫不起眼的又一個劍傀而已。
正如老者從未對幫了七界山,他們劍閣卻反而還要再吃個啞巴虧,而生出過什麼頭腦發熱的芥蒂來一般,進入劍冢逐漸被劍氣影響快成下一具劍傀的老者並不後悔,無牽無掛的他更沒有絲毫的遺憾。
畢竟,於前者而言,即便是為人族立道的老祖宗最後依舊是落得個憾然兵解的下場。
大道無情,天理迴圈,活在這片天地下,一切始終都要講究“規矩”二字,儘管這條規矩完全沒有絲毫情面可言。
當然,好處不是沒有,此後的劍閣與七界山更加的氣同枝連,就再不是什麼沒有道理的事了。
於後,每個劍閣之中的人都有自己的路,自己的道,或許他的歲月盡消耗浪費在了這座孤山裡,但有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假裝進來閉關實則為他解悶的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