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他在道禪院師兄的接待下,在一處別院之中見到了面色憔悴,眉宇濃愁的摯友。

“淨緣,你來了。”

開口者卻正是當日空見圓寂,含淚敲響木魚,頌念往生經的那個小沙彌,他看著淨緣先是一愣,隨即眼中的驚喜又再次緩緩被悲慟沖淡。

“阿彌陀佛,節哀,淨心。”

淨緣欲言又止,安慰的話終究沒有說出口。

淨心勉強一笑,作了一緝,領著淨緣來到佛冢前,焚香不斷,青煙嫋嫋。

祭祀過後,他從乾坤袋中摸出木魚犍槌,往生經久久不絕……

淨心的禪房之中,兩人相視而坐。

“師叔……圓寂之後,道禪院的主持……”淨緣似乎有些忌諱,害怕再次觸動淨心的情緒。

“無禪師叔會繼任主持,他是空見主持之下禪院中佛法境界最高的前輩,此時大概還在閉關之中吧。”淨心哂然,舒眉又道:

“淨緣師兄不必為我如此避諱,我侍奉主持多年,雖有不捨,道知道輕重,只是可惜這麼多年來,無法成為主持的弟子為他分憂。”

淨緣見他臉色緩轉,也不再忌諱,“走前曾聽師父教誨,我想這或許便是佛祖的安排吧,那等存在,不是我們能夠摻和的,或許也是出於這個原因,空見主持才沒有將你收於門下吧。”

淨心聞言一怔,他只是沉浸於主持圓寂的悲傷之中,沒有考慮太多,經過淨緣的提醒,他突然想起主持多年無微不至的照顧與提點,不管是生活中,還是悟道修行中。

那一幕幕畫面隨記憶在腦海不斷湧動,宛若醍醐灌頂般把他驚醒。

除了空見主持稜模兩可的態度之外,他不是主持的弟子,卻勝似他的弟子。

有哪位弟子會被主持傳授禪院近六成的神通道法,有哪位弟子會因為佛門經典的功課粗心大意而被主持責罰,又有哪位弟子有資格進入禪院近乎所有禁地而不被禁足責罰……

對啊,除了他,還有誰?

他頓時醒悟,不禁悲慟交加,原來主持一直在把自己當作弟子培養,可惜,他太愚鈍,直到主持圓寂才醒悟過來。

他走出禪房,模糊的視野呆呆的望向一處大門緊閉的廂房,那是主持為他答疑解惑的地方,但如今那裡只剩空寂幽幽的廂房。

他突然跪坐在禪房門檻之後,恭敬的雙手合十,額頭重重的磕在門檻之上,心中悔恨與喜悅交加,因為抽泣而無法控制的嘴角微微抽搐:“師……父!”

淨緣來到淨心身後,一言不發,只是默默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

“你今後有什麼打算?”離開前,淨緣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問一問。

淨心的臉上早已沒有了先前的那股頹然死氣,他的神情平靜無比,“無禪師叔修煉了閉口禪,所以整個禪院能夠與他溝通的只有修煉過他心通的人”

淨緣對於道禪院的佛法不甚瞭解,他問道:“不能傳音嗎?”

淨心笑了笑,翻開了早課的經書,“傳音也會破功的。”

他的目光再次飄向那個房門緊閉的小廂房,臉上只有下定決心後的堅定,“禪院半數神通都在我的身上,包括他心通。”

淨心的意思不言而喻,他依舊是那個侍奉主持左右的小沙彌。

淨緣皺了皺眉,認為一個深得原主持真傳的弟子不應該只有這點志向,可想起從前與他一起在三千世界生活修煉的往事不禁又搖了搖頭。

這是他的決定,即便他不認同,但他無權否定。

“我會成為金剛院最強的持塔人。”淨緣也對他說了自己的目標。

“我相信你。”淨心笑到,他的笑容乾淨純粹,像抬眼就能看到的那朵白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