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端之下,通天路上,江元依舊沉浸在頓悟的狀態之中。

……

“青州城中,一處酒肆,桂花香的酒望迎風飄揚,酒樓中,往日熱鬧的氛圍全然不見,今日只有零星幾位酒客散落而坐,聊著江湖趣聞。

俗話說得好,武夫弄江湖,仙師悟長生,仙凡兩隔,隔著好大一座江湖。

一位武夫扯著嗓子眉飛色舞的吹噓著前幾日城外兩位仙師鬥法的見聞。末了不忘感嘆一聲,可惜自己只是一介江湖草莽,只能閒時嚼嚼嘴皮子,若是也有個勞什子的靈根定也去做那呼風喚雨的弄潮兒!

少頃,一位揹著被破布包裹的長條行李,風塵僕僕,滿臉滄桑胡茬兒約莫中年模樣浪人打扮的江湖客推開了酒肆的大門,尋到一處無人的空桌,行李將桌面拍得清脆,那人伸手一招,用有些沙啞的聲音輕呼一聲:“小二,上酒!”

言罷,一位模樣乾瘦,小廝打扮的人,哈著腰來到男人桌前,臉上堆滿笑容,道:“這位客官,您要點什麼?”

“一碟佐酒菜,半斤桂花香。”眼中看不出一絲生氣的男人嚥了口唾沫道,說著從懷裡摸出僅有的銀紋小錢在桌上排開。

浪人雖然穿得像個逃難的,不過店小二卻並未有絲毫鄙夷之色,江湖上不乏諸多不在乎外表穿著的隱世高人,想要餬口飯,沒點眼力見可不成。

小二笑著答應一聲,收好那枚汗漬漬的小錢便去了後廚,不一會兒功夫就端出了一大碟酒樓的特色佐酒菜和兩壺二兩五錢的招牌桂花香。

“客官您慢用。”小二話音剛落,便見浪人打扮的中年男人立馬拿起一壺桂花香就朝嘴裡灌,看那模樣似乎饞了許久。

桂花香酒名雖然溫婉嬌俏,味道卻是實打實的勁道辣腸,那邋遢漢子原本無神的眼眸隨著醇烈美酒入喉一亮,擼起袖子揩了揩胡茬兒上的酒珠,從竹筒中捻起一雙筷子,細嚼慢嚥的吃起了小菜。

這時,酒樓大門突然一聲砰響,店門被人踢開,一個捕頭打扮鬢角花白的老頭罵罵咧咧的進到店中。眾食客先是一愣,隨即有人輕笑著調侃道:“喲,這不是劉老捕頭嗎,您青州城中的一大忙人怎麼有閒心過來吃酒?”

劉老捕頭扭頭看了說話之人一眼,認出是長街熟人後,唾了一口乾成泡沫的哈喇子,罵道:“你大爺的,老子忙前忙後的護著你們這些曾孫重孫龜孫的周全,喝口酒怎麼了?!”

“劉老頭,今兒是怎麼了,吃了炮仗了?火氣恁的大。”眾人都知這位劉老捕頭性格如此,倒不會真在乎大家怎麼說,因此旁邊一桌有人調笑道。

“老子……”那老捕頭剛吐出兩個字,正準備問候那說話之人的親朋好友祖宗八代,便是驟然兩眼一凸,卻是看向了角落中浪人打扮的江湖客,隨即也顧不上別人的調笑,箭步來到男人桌上,捕刀往桌上一拍,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急道:“你怎麼又回來了?”

男人灌了口酒看了眼桌前的捕頭,隨後繼續吃菜。

老捕頭也不在乎他的態度,自顧自的坐下,按下了臉上的那份焦慮,故作輕鬆的調笑道:“怎麼,還想著報仇呢?”

男人沒有理他,專心致志的對付著面前碟中的小菜。

“唉,三兒啊,聽我一句勸,放手吧,以你那點道行怎麼可能殺得了人家,那可是靖王府的世子殿下啊!”老捕頭到底是架不住兩條擰成死結的眉頭,苦口婆心的勸道。

終於吃完的男人背起了行李,頭也不回的往酒肆外走。有些東西或許放得下,但有些恩怨卻必須了結,無關生死,只為問心無愧!

“事在人為。”

因此一句話輕飄飄的飛進了老捕頭的耳中。

想起什麼的老捕頭顧不得那幫小王八蛋的勸酒,抄起捕刀便追了出去。

“長坡外那匹要死不活的驢是你的吧?!”老捕頭心下一橫,想著或許依舊無法攔住他,可到底是自己看著長大的,阻攔不了那就得按城中的規矩來了,雖然老頭子自己也不知道為何就下意識的認為自己阻止不了他。

男人腳步不快,同樣也不慢,似乎喝了半斤桂花香,所以有些飄飄然,但就是沒有停下來。

“快把你的驢牽走,出城之後就別回來了!”老捕頭再次勸道,如果不是知道男人的遭遇,他或許早在幾年前就該秉公拔刀了。

以前是聽街坊說的,住在外城瓦漏巷的男人名叫廖三,十五的那年,父親挑著草蓆上內城販賣,這是他們家餬口的唯一行當。

只可惜,草民命賤,何況是他們這種一輩子趟在泥巴地裡的賤民,靖王府的世子殿下,那位久負盛名的權貴紈絝,於長街縱馬正好遇見了廖三挑著草蓆擔子的父親。

那位世子殿下並不想殺人,奈何那挑擔子的賤民無故汙了他的眼,又好巧不巧擋了他的道……

聽聞訊息的當晚,聽說十五歲的廖三連父親的屍都未收,連夜就去了青州城百里之外的青山宗。

老捕頭想著他或許知道大仇難報所以想去拜仙師學藝,只可惜,能求那仙緣的人,哪個不是福緣深厚之輩……

話頭轉到現在,老捕頭至今弄不明白廖三的那頭不偏不倚擋在長坡十字路口的犟驢為何力氣如此大,死活不讓誰過去,七八個人都拉不走,反而一人賞了一蹬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