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鳳先生點了點頭。

“新帝下令,說你御前失宜,頂撞聖顏,本要革職的,但念及曾經的功勞等身,便准許你年初的致仕請求,放你回太丘,永不許入京。”

“永不許入京?”

宋端呢喃著,回頭掀開窗簾子,望著那被慢慢落後的道路,雙手在上頭攥的緊緊的,有些哽咽的說道:“為何不等我……”

“韓千年說了,眼下這是抱住你的唯一辦法,況且若是等你醒了,是必定不會離開他的,所以給你餵了些安神的藥。”青鳳先生道,“你昏迷的這幾日,韓千年為你謀劃周全,保住了你,也保住了最後的韓家,只是當初他那麼清高自視,如今官階一落千丈,加之你又不在,不知道要面對什麼光景兒。”

宋端聞言,眼眶痠痛,沁出淚來。

“千年……”

她喃喃自語。

青鳳先生回頭看了一眼,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你這輩子是不能再回去靖安城了,只可惜,最後也沒好好道個別。”

“師父。”

宋端跌坐,有些失神的看著手心。

“不妨事。”

青鳳先生忽然揚鞭躍馬,叫那馬車飛快的跑起來。

“山水有期,人自有重逢之日。”

轉過年,杜薄致仕被允,和羅老爺子通訊後,準備帶著羅衣和小念衣回去脂興,接手家裡面的布坊,從讀書人變成商人,倒是讓人非議不少。

“你這一肚子的學問,全都浪費了不是。”

杜宅裡,韓來說道:“你倒是甘心。”

“這靖安城哪裡還有咱們的一席之地,比起被人算計革職,還不如自己主動致仕,乾乾淨淨的離去。”杜薄抱著小念衣,說道,“本來想要的就是平穩踏實的日子,如今夫人和女兒都有了,我也別無所求了。”

韓來認可的點了點頭。

“那你呢。”

杜薄回頭看韓來,宋端已經離開半年多了,韓來整個人消瘦的讓人心疼,朝上那些人踩高拜低,從前就看不上他的清高樣子,如今他失勢,誰都想上前來踩一腳,不過好在舅舅徐宰在,那些人也不敢太過分。

“陛下還是不肯放你?”

羅衣捏著帕子,擔憂道:“他既然能放了宋端,竟放不過你?”

韓來無聲的搖了搖頭,宋端此生不許入京,自己又被困在靖安城裡做官,趙元齊是鐵了心不讓他們兩個在一起,但話說回來,只要知道宋端在太丘生活的無憂無慮,開開心心就好,自己受些苦沒什麼。

杜薄還想說什麼,羅衣見韓來的神色不對,叫自己家那個別說了。

杜薄點頭。

回去將軍府後,韓來和母親徐氏坐在一起用膳,宋端已經走了半年,府裡頭冷冷清清的,素問和蘇合守著懷閣空房,也偷偷哭著。

“你今日去見過杜薄兩口子了吧。”

徐氏問道。

韓來點頭,夾了些肉給徐氏:“他們都已經打點的差不多了,再有半個多月等脂興那邊的書信過來,就可以動身回去了。”苦笑一聲,“到時候,也只是我一個人留在這靖安城裡了。”

徐氏見狀,沒有開口。

是夜,韓來躺在榻上,身畔空冷的像是冰窖,他伸手在那處摸一下,閉上眼睛竟然全是宋端的樣子,心口猛地縮緊,疼的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他側過身子用力的弓著,可是心臟彷彿被攥住,痛,痛的淚流成河。

宋端,端午。

韓來的臉頰埋在枕頭裡,露出來的下巴上全是淚痕,他死死的咬著牙關,右手攥拳搥著自己的胸口,一下一下的錘著。

鑽痛欲裂,心如刀絞。

“端午……我好想你。”

永世不得入京,永世不得入京。

韓來忽然想起來什麼,猛地從床上起身,摸索到書案邊,提起毛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