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進了七月中,靖安城熱的像是一個大蒸籠,街巷中人的都靠著牆走,排成一條直線,只為了那一抹陰涼。

前面推著板車的看了一眼那乾透的氈子,說道:“我這魚只怕都乾死了,推到前面去也賣不出什麼好價錢了。”

“你就不應該賣魚,這時候得送冰塊兒。”

後面那人用毛巾擦了一下臉上的汗,咕噥道:“歇一會兒吧。”

先前的那人嘆了口氣,也不管板車上的魚了,怕是都臭了,索性鬆開手蹲在牆根前,順勢坐了下來,呼了口氣:“累死我了。”

後者也坐下來,盤著腿,用手拍了拍,看著那街上玩鬧的小孩兒,這麼熱的天氣,還能這樣瘋鬧的,也只有這些無憂無慮的孩童了。

“這幫細伢子,一天什麼事情都不用愁,真叫人羨慕。”

他說道。

前者把毛巾遞給他,笑道:“長大了就有的愁了。”

“呵呵。”

那人輕笑兩聲,靠在牆上,那牆磚倒是冰涼,感慨道:“還是這幫住在牆裡的人好哇,生下來就什麼都不用做,只等著人伺候就是了。”

回頭看一眼,他又道:“哥,你說這幫主子們一天都幹什麼啊,他們用不用推碾子,篩米糠,做針線活啊。”

被叫哥的那人想了想,又搖了搖頭,扶著牆站起來:“只怕那些主子們用的針都得是金子的做的。”

“走吧走吧。”

他說道:“人生來不同命,就別在這兒怨天尤人了。”

“是了。”

於是乎這兩人一個推著板車,一個揹著麻袋,一前一後的走著,身邊路過兩個嬌俏的姑娘,髮髻精緻,衣裳不菲,頂著太陽有說有笑的。

揹著麻袋那個聞到一股極好聞的香粉,忍不住又深吸了一口,對著前面的說道:“哥,這是什麼胭脂啊,給嫂子也買一盒。”

“呵呵,咱們可用不起。”

聽到這兩人說話,素問拉了一下蘇合的衣角,那人回頭,打量了一眼那兩個苦力,沒說什麼,這兩人雖然出苦力,但好歹是趙國的良籍,她們這些在府裡做奴才的,都是賤籍。

除非主子好心,願意給她們更換良籍,否則一輩子都要低人一等。

“兩個臭漢。”

素問不快的說道:“還聞本姑娘的香粉。”

“就是。”

蘇合見她這樣,逗趣兒道:“我們家素問身上的香味,只有心心念唸的天哥兒才能聞呢。”

素問一聽這話,本就因為熱而憋紅的臉更加燒得慌,伸手在蘇合的胳膊上擰了一把,嬌怒道:“蘇合姐姐,你胡說八道什麼呢。”

蘇合只覺得好笑,鬆開她的手,略有詰問的說道:“死丫頭,還想瞞著我,說,你和劉天是什麼時候的事,居然不告訴我。”

素問攪著手帕,蘇合口中的劉天是府裡管家婆子的侄子,她也是家生子,那劉天成日在府裡做事,兩人早就互相傾心,只是不好意思點破。

“還有什麼抹不開的,你都這麼大了。”蘇合說道,“你若是不好意思和姑娘說,我去和姑娘說,叫她給你做主,到時候讓姑娘和你孃家多備點兒嫁妝,到了劉家,也好當家做主。”

“可我是賤籍。”素問低頭道,“天哥兒可是良籍。”

蘇合道:“姑娘疼你,會幫你改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