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

六月的江水依舊刺骨,李石從貨船上跳下來,他水性不佳,但人總有求生的本能,一路游到岸邊,他像是上岸的水鬼一般,重重的躺了過去。

衣裳溼透,身上似乎有千斤沉。

“該死的。”

李石看著那碧澄的天,一朵雪白的雲彩都沒有,側頭看了看四周,應該是一片樺樹林,自己這是逃到了哪裡。

他怎麼也沒想到,在靖安城驗了這麼多年的屍,最後卻被活人逼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那日給太蟬住持驗屍後,還不等出了寺門,就被人打暈,醒來後似乎在一戶人家的柴房裡,一日三餐有人送進來,可是當他問的時候,那冷麵少年總是一言不發,多問兩句就會被再次打暈。

以至於他始終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被關在了哪裡。

可是三日前,他醒來後發現,柴房的門敞開著,但是心裡警惕,並沒有敢冒然離開,一直等到了下午夕陽滲進來,他才敢確認外面沒有人。

從柴房出來,是一處大院落,空無一人,遠處的角門開著。

李石就這樣從角門擠出來,順著僻靜的街巷直到江邊港口,素來忙碌的船老闆像是瞎了眼睛,直到他鑽進貨倉裡也沒發現,就這樣不吃不喝的在下層的倉裡呆了兩天兩夜,飢寒交迫,加之暈船,吐得渾身都是。

再然後,有夥計發現了他,見昏迷不醒以為死了,就給扔進了江水裡。

落水的一剎那,李石清醒過來,下意識的遊著。

直到現在。

李石仍然覺得這一切不可思議,他居然就這樣輕而易舉的逃了出來。

“呼——呼——”

游水似乎耗盡了李石所有的力氣,他大口大口的穿著粗氣,實在是沒有精神再挪動身子,靜靜的合上眼睛,不想再去追究,自己現在在哪兒。

‘唰——’

耳邊忽然一陣疾風掠過。

李石登時瞪大了眼睛,撐坐起身子來。

不對勁,這不是正常的風。

還帶著腥味兒。

李石左右看了看,不遠處的樹枝上,居然掛著一隻被開膛破肚的肥碩兔子,他呼吸微重,瞧著那血滴答滴答落下,將地上的枯葉染紅。

“殺了你。”

身後有人說話。

李石渾身一緊,猛地回頭看去,瞧見一位面如冷霜的少年,他的瞳孔瞬間縮成針鼻兒大小,登時想起來,這少年就是前幾日自己關在柴房裡,按時按晌送飯的那人。

追……追過來了?

李石嚇得渾身的血都涼了,而那少年又冷冷道:“殺了你。”

李石的頭皮像是被開水澆燙過,渾身的雞皮疙瘩也激了起來,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爬起來就往樺樹林的深處跑去,連頭都不敢回。

而錦安站在原地,並沒有挪步。

劇烈的跑跳讓李石很快就筋疲力盡,可是他根本不敢停下來,那少年彷彿是索命的鬼,要是被他抓到,就要扔進油鍋裡去!

‘咔嚓——’

李石的胸口又辣又疼,咳嗽兩聲,舌根一股腥味兒。

沒看清眼前的路,撞到一根樹杈上,李石仰頭倒地,肺子裡像是馬上就要爆炸了,再也跑不動了……跑不動了。

李石算是認命了,死就死吧。

反正也活了這麼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