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正如他昨晚和宋端說的那些,他現在要做的,不僅僅是給川王申訴,更要緊的是保全他身後的黨羽,不叫他們受累於曹家的施威下。

“三殿下的身體素來康健,怎麼會無端暴斃,這是其一。”韓來徐徐的說道,“其二,陛下怕是不知道,三殿下過身的當晚,微臣同他一起去了善緣寺的祈福堂,那堂中供奉的青玉觀音有異。”

“何異?”

“觀音玉損。”

韓來說道:“觀音像所用的玉石那極北的青玉,一向是最堅硬的,素有刀槍不入,水火不侵一說,怎麼會輕易有損,除非有人故意為之,而後為了不耽誤第二日的冊禮,殿下叫微臣取來自己家的那尊調換,誰能想到,等微臣趕回善緣寺的時候,殿下就……已經出事了。”

說到這裡,韓來的腦海裡突然浮現出川王最後的模樣,像是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拳,腦袋有些刺痛,還有些嗡鳴的聲音。

“陛下……”

韓來強忍著身體的不適,訴說道:“退一萬步講,就算川王當真是突發頑疾暴斃過身,那寺中的住持和那個叫寶來的小僧又為何遭人偷襲,分明是他們看到了事情的真相,險些被人滅口。”

他說完,呆呆的看著聖人。

那人一言不發。

韓來突然覺得有些筋疲力盡,可即便知道說出來都是徒勞,他的心裡還是有著最後的希冀,噗通一聲再次跪了下來,說道:“陛下!微臣自小和三殿下一同長大,您是他的親生父親,他的品性才學……您是知道的,太子之位舍他其誰,可是……可是……他卻死在冊禮的前一夜,是有人狗急跳牆,是曹……”

“千年啊。”

聖人突然有些語重心長的開口,不叫他繼續說下去。

韓來只得住口。

聖人則繼續道:“身為人臣,侍奉君主鞠躬盡瘁是常理,你這樣為老三辯白朕不甚欣慰。”

韓來聽到這話,眼睛微微發亮,呼吸也稍微急促了些。

是有望嗎?

“可是。”

聖人用短短的兩個字謀殺了他的希望。

“誰又能說得準,朕百年之後,這萬里江山就一定會交給老三呢?”他道,“朕只是封了他做太子,太子可立,也可廢。”

聖人揮手,左內監將一物呈給韓來,是張炳文搜出來的密信。

韓來接過,開啟來看著,殿中昏暗,他不得不湊得很近,瞧著那信上的每一個字的運筆藏鋒,的確都是川王的親筆。

就連那過從親密的語句,也是。

韓來的瞳孔微顫,他不相信這是川王寫的,抬起頭來,往前膝行兩步:“陛下,不會,就算其餘的信都是元白寫的,這兩封絕對不會,元白不是這樣的人,陛下!微臣和他自幼……”

“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聖人說道:“就連朕從前也不曾想過,朕的這個三兒子,對朕居然有這許多不滿。”

韓來知道他說的是上次因尤氏夫人之事,匡王的急切之言,遂道:“陛下誤會了,元白對您只有敬畏之心。”

“敬畏?”

聖人冷笑:“可是他言之鑿鑿的指摘朕的時候,朕怎麼看不到絲毫的敬畏,只看得到身為兒子,對老子暴行的不滿。”

他這樣若即若離,不屑一顧的態度,讓韓來的怒火像是溪流一般聚集起來,更因為聖人滿口搪塞,不願為川王伸冤而憎恨非常。

“陛下。”韓來低低道,“可是那些話,不都是您逼得他嗎?”

此言一出,始終眯著眼睛的左內監猛地一顫,眼睛瞪大,轉頭看著韓來,這人是被川王的死刺激的失心瘋了嗎?

“韓千年,你好大的膽子。”

果不其然,聖人的口氣也沉重了起來。

韓來捏著那信,緩緩的站起身來,這一刻他和聖人對視,正如同當日為尤氏分辨的川王一般,拋去恐懼,置之死地而後生。

“匡王不配做太子,您這樣逃避維護,九泉下的元白如何安息,他被自己的親手足害死,就在臨死前,還同微臣說,怕做不好來日之主,叫陛下您的百年功績盡數糟踐,可您呢?卻還是要維護趙元洲那個蠢貨!”

韓來憤怒的喊了出來。

左內監握著拂塵,手心裡全是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