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玹抬頭看了她一眼,隨後溫和的笑道:“你以為,這一身的好本領是靠嘴上說說就能來的嗎?”回憶起一些事情來,“誰人不是一身的傷痕,我瞧那宋女史的手心,全都是陳年的薄繭和舊疤,哎,常人所不能及,也是常人吃不了的苦。”

寶兒也由衷的佩服,見吳玹又揉了揉眼睛,忍不住道:“夫人,還是停一停吧,這件衣服也不著急送給殿下。”

“明日就是冊禮了,錦上添花嘛。”

吳玹揉了揉酸澀的脖子,聲音略帶疲倦的說道:“無妨,我已經都繡完了,只差這最後一下了。”

寶兒笑道:“夫人對殿下還真是用心呢。”

吳玹輕笑,主僕二人在這房中靜靜的坐著,不多時,這最後一處也全都繡好了,將衣裳從繃駕上取下,打量兩番,鬆了口氣。

伸手在上面摸了一模,指尖傳來鑽心的痛,忍不住輕嘶了一聲。

寶兒有些困了,聞聲驚醒,忙過去接過來看,只見吳玹的左手指腹上紮了個小口子,殷出了好大一滴血來。

“把針留在衣裳裡頭了吧,夫人小心那。”

寶兒有些責備,用指尖掐出那根針,小心翼翼的放好。

吳玹拿回來在嘴裡吮吸了一下,又拿在眼前看了看,那傷口處還在緩緩的滲血,三息後就又凝出一滴鮮紅來。

她盯著那血珠,有些失神。

不知怎麼的,心裡突然擂鼓一般。

覺得頭頂有些沉沉的壓下來。

“夫人!”

突然,院裡傳來相兒撕心裂肺的呼喊聲!

吳玹猛地轉頭。

寶兒想要去推窗子,卻見吳玹快步衝了出來,她嚇了一跳,外面可還下著黃豆大的雨呢,無奈的扯過外衫追了出去。

“夫人您小心著點兒!”

寶兒有些追不上那人。

吳玹心裡空嘮嘮的,相兒的這一聲讓她愈發惶恐,跑進院子裡,瞧著那個站在原地,一身頹色,雙眼刺紅的小廝,她微嚥了下口水,衣裳在跑出來的一剎那就溼透了,耳朵裡飄進雨水,呼啦啦的。

“夫人!”

相兒哭腔著,這暴雨如篩,他撲倒在地,哀嚎著。

“殿下!殿下……出事了!”

吳玹猛地趔趄,趕來的寶兒連忙扶住她,看了看相兒,也害怕起來,對著喊道:“殿下怎麼了!”

相兒不敢抬頭,悲痛的聲音比這雨聲還要大上三分。

“殿下過身了!”

他嚎啕道:“午後殿下和韓郎君去了善緣寺,那裡傳來訊息,說殿下倒在了祈福堂,被發現的時候已經……閉氣了啊!”

轟隆——

頭頂雷聲滾滾而過,吳玹只覺得眼前一黑,四肢百骸的血霎時間被抽乾一般,往前踉蹌了幾步,掙脫開寶兒的手。

那人看著她登時煞白的臉色,心痛萬分:“夫人!”

吳玹疾跑幾步,嘴唇微顫,到了大門口晃了晃,噗通一下跌倒在地,淨白的裙襬被泥水染溼,睫毛激顫兩下,不省人事。

“夫人!”

那兩人呼喊著,狂奔過去!

天還沒亮,川王在善緣寺暴斃的訊息就像是疾風一般,傳遍了整個靖安城,霎時間一片震驚,人心惶惶,悚害的很。

百餘個坊市沸沸揚揚,走街串巷的議論著。

聖人不是沒死過兒子。

聖人有九子,三十餘年間各種原因死了六個。

只剩下靖安城的兩位,和行宮的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