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過後,川王回去偏殿,望著自己的母親,嫡母皇后卓橋。

她是小戶出身,母家是漳陽浣城卓氏,門楣不大,但極是清流自持,嫡女卓橋的賢德有禮更是名滿漳陽,十五歲時御選得中,被太后瞧上,在聖人剛登基時便坐了後位,這樣的小門戶出身卻一步登天,也算是咋舌世人。

川王看著卓皇后的背影,那人璀璨華彩的鳳服之下,遮掩著胸口處的一道巨大猙獰的傷疤,是當年擋在聖人面前,接下高穎一劍而留下的痕跡。

擦著心臟而過,險些喪命在二十四年前。

也是這一道疤下,徹底定下任誰也無法撼動的後位。

“坐吧。”卓皇后道。

她今年已四十有八,面色柔和,不喜愛胭脂撲臉,一副自然悠然之態,今日川王的來意心照不宣,只是問道:“你若下定了決心,何必又來本宮這裡。”

川王的頭髮還溼著,抬頭看著母親,皺眉道:“母后,兒子不想。”

“你是不想保下尤氏,還是不想和匡王爭儲?”

殿中母子二人傾心而談,話語間也絲毫不避諱。

川王默不作聲。

卓皇后怎會不瞭解自己的兒子,放下筷子,那精緻的護甲觸碰到筷枕,金玉交接發出清脆的響動。

“你是不想自己去爭儲。”

卓皇后一語道破。

川王拿著筷子的手輕微一抖,果然被說中了心事。

“有些事情,母后不會逼迫你,亦或是誰都不會逼迫你。”卓皇后語氣溫和的說道,“你若不想做,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要去做,若是有意,即便腳底下立滿了刺刀也要勇往直前。”

川王抬頭看著她。

“不要為自己找藉口,也不要藏匿著虛假。”卓皇后意有所指,“很多事情元洲也可以做的很好很出色,你若是不願意,讓給他也就是了。”

川王還是不肯開口,但是那起伏的胸口已經表明了態度,卓皇后微微一笑,叫薛姑姑取出一樣東西來,那是個很有年頭的棕色戒尺。

川王瞧見,瞳孔一縮,眼底再次微微溢紅。

“當年你把唐院首的竹笛偷走,那人便開始用這戒尺打你。”卓皇后想起來只覺得好笑,“倒是更痛了,如今他已過身,留下的東西不多了,這個你就拿走吧,你是他的學生,得見恩師遺物,便是鐵石心腸之人,也會有所動容的吧。”

川王領悟了卓皇后的深意,雙手接過那戒尺來,沉甸甸的,攥握在手心,也總算是確定了心中所願所想所要所求,終於開口道:“多謝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