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倒是怕了,方才在御前言之鑿鑿的時候,也不見你這般殷勤。”張炳文冷冰冰的嘲諷道,“李少卿還真是不會敢作敢當。”

李鶴鳴又怕又氣,伏在地上的手緩緩攥拳,額頭的汗混著血蜿蜒在臉上。

“罪臣再也不敢了,還望陛下和殿下看在罪臣這麼多年為朝廷效力的份兒上,從輕發落。”他說出來的話沒有一絲溫度,“罪臣一定管好自己的嘴。”

“老二。”

聖人並沒有下決斷,而是把這個機會給了匡王,那人打量著地上瑟瑟發抖的李鶴鳴,本想從重責罰,忽然接觸到一記目光,似鞭子般抽打在自己身上。

正是曹琦的父親。

御史臺大夫,曹燮。

他體態寬碩,腰身筆直,如一座巍峨高山般佇立在離龍椅最近的位置,堅毅的五官藏著歲月流過的痕跡,似鎮殿閻羅般讓人望而生畏,不敢直視。

匡王愣了一下,隨即改口道:“父皇,那便從輕發落吧。”

聖人聞言,饒有怪異的看著他:“李少卿這樣汙衊你,你就打算從輕放過?”

匡王頷首:“兒臣既然決定替父皇分憂,就做好了背罵名的準備,何況這又是個吃力不討好,得罪所有人的事,不說李鶴鳴,不知道在座有多少人背後說的要比這個難聽成百上千倍。”深吸一口氣,“兒臣並不在乎,兒臣只是愧對父皇,沒能把這件事情辦好,辜負了您對兒臣的信任。”

“二殿下是開了竅了?”

程聽咕噥道。

宋端冷淡一笑,沒有接話。

果不其然,這一席話說出去,聖人的臉色好看了許多,於是道:“既如此,就罰李鶴鳴三年的俸祿,以示懲戒。”

李鶴鳴如臨大赦,整個人虛脫般斜趴在地,聲音疲憊:“罪臣多謝陛下,多謝殿下網開一面……”

“陛下。”

張炳文舉著笏板道:“那葉文的身後事?”

聖人斜睨著他:“禮部的規矩呢?”

“回陛下。”張炳文道,“葉文是四品文官,按照禮部的規矩,遺賞是四萬兩銀子和一張十六尺的金線羊毛毯裹身。”

聖人哦了一聲。

張炳文以為此事完了,誰知道聖人忽然變卦道:“追賞就不必了。”

此言一出,殿中死寂一片,朝臣死了不追賞,這可是戴罪身死的規矩。

饒是張炳文也沒想到,多問了一句:“那裹身下葬的羊毛毯?”

“也不必了。”

聖人說著往後殿後去:“都退下吧。”

眾人撲啦啦下跪送行,起身後都不自居的繞開還趴在地上的李鶴鳴,他們互相看著,大家都心知肚明,沒人開口,但似乎已經討論過了般,臉色秒趨慘白。

宋端行至韓來身側,低低道:“公子。”

不處罰李鶴鳴便是坐實了匡王的罪行,不追賞葉文則是認同了匡王的做法。

如此,他們方才開口維護匡王也情有可原,便是料到了這一點。

聖人很滿意匡王此行殺了葉文,以此殺雞儆猴的行為。

那戶部尚書季青雲路過身邊,韓來眼底無情,嘴上笑道:“尚書可放心了。”望向前頭那些無頭蒼蠅般慌亂的官員,“這回,怕是沒人敢不還錢了。”

季青雲沒言語,拱手低頭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