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晃晃悠悠的回到將軍府前,宋端和素問將韓來扶進房內,小篆和隸書瞧著酒氣熏熏的那人,好一陣驚,手忙腳亂的服侍著躺下。

“好傢伙,公子作何醉成這樣。”小篆皺眉。

宋端回頭問:“醒酒湯呢?”

小篆忙去取來,隸書對宋端輕聲道:“姑娘也累了一天了,趕緊和素問回去休息吧,這裡奴和小篆來就好了。”

宋端點頭,盯了一下床上不省人事的韓來,他臉上的紅意稍微退去些,呼吸也沒有方才那麼重了,放下心來,和素問離開。

誰知兩人還沒出院子,小篆就滿腦袋汗的追了出來:“姑娘!姑娘!”

宋端站住,那人大口喘著氣,一臉為難的說道:“公子醒了,他不許奴和隸書近身伺候,發了好大的脾氣,您還是……”

宋端見此,無奈的笑了一下,叫素問先回去,和小篆回到房裡,隸書已經取來了嶄新的床褥,小聲咕噥道:“姑娘。”

宋端了然,點了下頭。

隸書這才進房,將被褥鋪在韓來的床榻旁,轉頭看門口的宋端,那人擺手讓她先出去,接過小篆遞來的醒酒湯,輕聲道:“我來吧。”

小篆十分愧疚:“姑娘,辛苦你了。”

隸書也看了看宋端烏青的眼,心頭為難。

宋端面色淡然:“無妨,你們回去休息吧。”

那兩人互看一眼,這才悄然離開,房門合上,屋裡全都是酒氣,但宋端怕韓來著涼,只把窗戶支了個縫,轉身看去,心頭驟然一駭。

韓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坐起來了。

“公子?”

宋端試著輕喚。

韓來眼眸仍然霧氣昭昭的,似有一團化開的雲浮在上頭,他揉著額頭,因著酒熱把領口扯開,露出脖頸的白,低低道:“喉嚨……好渴。”

宋端把醒酒湯拿過去,坐在榻邊,舀了一勺喂他。

聞到那酸澀的味道,韓來皺眉避開:“水。”

“先把這個喝了。”

宋端的聲音輕微但是態度很剛硬,韓來就算是醉著也沒有強拗,乖乖的把醒酒湯喝完,又猛地躺了下去。

只是這一躺有些突然,宋端不及反應,險些撲了上去,她一手端著碗,一手撐著韓來的胸口,瞪大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氣。

韓來的脖頸近在咫尺,那淨白的肌膚猶如上好的絹面,清晰的喉結似蜿蜒的山巒起伏,帶著沁人的醇香,宋端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九年前的初見。

九年前的一個午後,宋端被韓綏帶到韓來面前,老將軍看著堂中背對著自己的兒子,皺眉道:“千年,這是端午,青鳳先生的徒弟。”

十五歲的宋端正立,看著那青年的背影,頎長筆挺,濃髮潑墨垂順,聞言不緊不慢的轉過身來,那稜角分明的側臉如神明般冷峻,密睫掀起,被掩住的瞳孔透著陽光的褐亮,合上手中的書卷,說道:“端午?端午時節所生?”

自己的名字的確會讓人這麼想。

宋端從回憶中抽神,抬眼端詳著韓來的下巴,苦澀輕笑。

九年前,宋端第一次離開太丘深山,來到這靖安紅塵,韓來是她接觸到的第一個陌生男子,想來她那時也只覺得,一個男人怎麼卻比女子還要漂亮。

如今九年時光匆促流過,韓來如一碗美酒,釀造的更加絕倫。

不得不承認,自家公子果然是天驕。

屋內漆黑一片,只有窗紙投進來的微弱月光,宋端不知,被壓在身下的那人並沒有睡著,而是在那不易察覺處,靜靜的睜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