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以後不必在獨處時自稱下臣。”韓來轉移了話題,“想來這九年共事,我對你要求嚴苛,分毫不錯,你或許累了。”

“下臣不敢。”

宋端覺得自己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點,她可以容忍韓來給自己出難題,但絕對不能容忍這人的胡鬧,老將軍遺託猶然在耳,她也不允許韓來兒戲。

“下臣先回去休息了,公子慢用。”

宋端起身要走,衣袖卻被人攥住,她低頭對視到韓來的眼睛,清潤柔緩,和白日裡訓斥崔郎中時的凌厲完全不同,有些幼童撒嬌的意味。

宋端無語,這是杜薄言傳身教的吧,這眼神在那人今天捱揍過後,討好羅衣的時候也出現過,遂道:“公子何事?”

韓來癟起嘴,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著她,顫抖著薄唇張開:“姐……姐……”

“公子自重!”宋端汗毛倒豎,一把甩開他的手,“這實在是……太噁心了!”

說罷,她摔門而去。

韓來斜倒一旁,捂著自己的脖子,滿臉通紅青筋暴漲,憤怒和羞恥自心頭噴發,攥著拳頭切齒道:“我要殺了杜薄!”

空曠的膳堂裡,只有窗外的蛐蛐兒叫了幾聲回應他。

回去臥房休息,素問看宋端臉色極差,以為和韓來吵架了沒敢多問,只是拿出一封書信來說道:“姑娘,這是太丘那邊送來的。”

筋疲力盡的宋端終於有了一絲生氣,接過信,上面寫著太丘青鳳,果然是師父送來的,開啟來看了看,師父已經知道自己要致仕的事情了。

青鳳全名宋青鳳,是一位山林居士,老將軍在太丘狩獵的時候與他相識,青鳳脾氣古怪,全憑著老將軍死纏爛打,兩人才成了朋友,這一點在杜薄和韓來身上也有體現。

青鳳隱居,深入簡出,但是卻好讀書,才學高深,為天下文人之表率,便是單看文字,一位仙風道骨的先生模樣便躍然紙上。

‘妮子,猜猜我是誰,小兔崽子沒忘了吧,我是你把屎把尿長大的師父,你的信我前幾天收到了,這信差慢的像死王八,還偏說我住的遠,奶奶的從前你還在的時候怎麼不這麼說,小妮子好看我老頭也不差啊,要色不要命的雜種,早晚毀在那褲襠上,不過話說回來致仕就致仕,沒什麼大不了的,師父早就不想讓你伺候韓來那個小畜生了,我培養你可不是為了當丫鬟捧臭腳的,趕緊回來,那鹹菜缸子我搬不動,還有我前兩天丟了頭豬,你腿腳好,幫我找找,行了就先說這麼多吧,韓來要是不同意你致仕,告訴師父,我罵化了他!’

落款是:太丘蕩山,恭禮居士。

宋端每每讀完師父的手筆,都覺得頭腦通透,醍醐灌頂。

她讓素問把信收好,盤腿坐在床上,回想起十五歲之前在太丘的日子,山水間吟遊天地,鳥獸中迎蘊生機,不必在朝上如履薄冰,實在是逍遙。

宋端越來越想致仕了,不過走之前要安頓好很多事,自己的接班人就是第一等要事,今天是四月十八,算起來還有三個月,根據前世的記憶,還有三個月她高穎之亂的遺孤的身份就要暴露,起因便是生父留下的那塊玉佩。

玉佩。

宋端微微皺眉,讓素問把玉佩取來,那人正在整理桌子,回頭疑惑道:“玉佩?什麼玉佩?”

宋端腦袋嗡的一下:“我來將軍府時戴的那枚玉佩呢?”

素問道:“姑娘當時……沒戴玉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