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帝說道:“朕這不是有難言之隱嗎。”

沈均點了點頭說道:“臣知道。陛下也不用和臣表演什麼事,臣知道陛下這些年吃的苦很多,臣作為臣子不能為陛下是我的失誤。但是這是必須的事,既然選擇了去做,就沒有什麼不拼命的理由。風雨兼程,我們或許見不到黎明前的光,但是我們我可以見到自己心裡的光。人心有如草木,都需要向陽而生。”

“可是朕真得覺得很難受,都說帝王心術。朕當了這麼多年皇帝,別說帝王心術,就連氣度都沒有增長多少。為什麼先皇能做到那樣,不驚不喜,面對什麼事都不急不躁。”

沈均想了想,說道:“雖然這樣說有愧先帝的聖名,但想來先帝不會怪罪於臣下的。陛下也知道我其實自打從盧陽出來後,便一直跟在先帝的身邊。先帝和高首輔一直對我很好,我也從高首輔那裡知道了一些外人不知道的事。陛下是先帝的太子,所以陛下不能說先帝,但是臣可以說。”

沈均停了一下,又繼續說道:“先帝其實脾氣一直不好,但是先帝一直懂得一件事,那就是忍。

陛下可能會覺得作為帝王,忍是對自己的侮辱。一個國家的君主竟然會被人侮辱地去隱忍,這不是一個國家的懦弱嗎?

不,先帝說了。不管是私心還是公心,既然是君王就要有為百姓謀求太平,為自己謀求身後名的抱負。

先帝還說,朕或許活得很不開心,但是朕知道會有人因此開心。

先帝還說過,事有輕重緩急之分,亦有可忍與不可忍之別。

陛下應該知道孰輕孰重,以及孰可忍孰不可忍。”

“朕知道朕之名譽是輕,大臨是重。朕名之辱可忍,大臨之存亡不可忍。”

“陛下說的對也不對。陛下名之被辱不可忍,只是陛下所不忍的方法不對。陛下之所不忍,不是翻臉,而是因此可以對他們做些什麼。臣讓陛下忍,是讓陛下忍住自身的脾性,而不是忍住陛下的天性。”沈均說道。

平帝問道:“那你更深層的意義是什麼?”

“陛下知道今天大理寺卿大人和盧陽王犯了什麼錯嗎?”

平帝明白了,隨後他說道:“御前失儀之罪。”

沈均點了點頭,說道:“還有。捕風捉影之罪。”

“這是什麼罪責?”

“先帝的《告後世子孫書》上寫過,凡官有審事不查,而又以此上奏誑語者,當罰俸。”

平帝回想了一些剛才上朝時發生的事,隨後說道:“朕記得他們二人好像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沈均笑了笑,說道:“陛下,他們有。”

平帝頭一次發現沈均的笑容有一點讓人覺得古怪的意味,他看著沈均臉上的笑,突然明白了什麼,然後說道:“朕明白了。你的意思是……”

平帝沒有說下去,讓沈均繼續往下說,沈均說道:“不,是陛下的意思。陛下說大理寺卿雖然辦事有跡可循,但是下屬所說之事不實,而其不查,有因此損害盧陽王名譽,罰俸兩月。

至於盧陽王,根據先帝《告后皇族書》所說,其遇事不可固守本心,遇小事而棄皇室尊嚴於不顧,準其閉門思過。”

平帝說道:“邢南林的事無所謂,他也是罵開心了,應該不會在意這些事的,至於盧陽王,朕不記得有這麼一本《告皇族書》啊。”

沈均說道:“陛下有。”

說完,他走到慶華閣常備的一處桌案上,提筆在上面寫上四個大字——告皇族書。

平帝瞪大了眼睛,說道:“司正的用計不可謂之不妙。”

沈均心想,你怕不是在說我損吧。然後他看向平帝,平帝沒有直視他。沈均懂了,這位皇帝陛下果真是在罵他。

他也是剛剛想起先帝書寫的那本《告後世子孫書》時,才升起了這個計劃的念頭。因為外人看見的《告後世子孫書》不是原版,而是沈均抄寫的,所以他們看到的就以為是先帝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