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鑑點點頭,然後將那罐雪白頭靈茶取了出來,但他並未第一時間遞過去,而是仔細看了看,說道:“看在道友對弟弟一片愛護之心,這罐雪白頭就送給道友吧。”

周顯聽到後卻搖頭說道:“道友不必如此,你也是小本生意,而且走南遊北十分辛苦,我周顯從不博取別人的同情,也不會接受他人的施捨。一萬劫玉在此,我們一手錢一手貨,各不相欠,互無因果,這難道不好嗎?”

方鑑聽到這話,當即笑道:“這很好,其實我也不是同情道友,只是對道友這樣的人比較敬佩。”

說完,方鑑將周顯儲物袋裡的一萬枚劫玉收入自己肩上的儲物袋內,而周顯則將靈茶接了過去,開啟檢查了一下,確認無誤後才說道:“道友是個誠信君子,今後若是遇到麻煩,可以來明圩州太陰仙庭總壇找我,只要我能幫得上忙的,便一定不會推辭。”

說完,周顯收起靈茶,朝方鑑單手行禮道:“事情緊急,在下不便多留,道友一路珍重。”

“保重。”方鑑也拱手朝周顯說道。

周顯離去後,方鑑感慨道:“難怪人間能修煉心境,因為人間什麼事、什麼人都有。”

方鑑說完,當即整理行囊再次啟程了,而這一次方鑑便朝景湖州的東方一路走去,在經過跋山涉水,翻山越嶺十餘日後,方鑑又遇到了一個熟人,不對,應該是敵人:飛厭。

飛厭穿著一身淡紫色的仙袍,玉帶束腰,絲絛挽發,她把自己打理的很乾淨,但她蒼白的面容和深陷的眼窩卻讓她看上去十分憔悴。

飛厭坐在一塊小青石上,雙手環抱在雙膝上面,當她聽到不遠處山路上的沙沙腳步聲時,頓時抬起頭來,神念也霎時間放了出來。

方鑑此次行走人間收斂了自己大羅金仙的偉力,也並未隱藏自己,所以飛厭才能用神念探視到他,否則飛厭別說用神念探視了,哪怕眼睛還在也根本看不到方鑑。

方鑑看著飛厭道:“小姑娘,你坐在這裡幹什麼?”

飛厭站起身來,面朝方鑑說道:“我不服,我要再和你打一場。”

方鑑呵呵一笑,看著飛厭道:“打架是小事,隨時都可以打,只是你能在我強行的路上準確無誤地堵住我,這份本領倒是令貧道有些好奇。”

飛厭說道:“我找人卜了一卦,他告訴我只要在這裡來等,就能得到我想要的結果。”

說罷,飛厭又祭出了自己的法寶‘稜霜鐵鞭’,鐵鞭的鞭身在太陽光的照射下,反射著凜凜寒芒。

“這次你不必留手,我要是輸了,你就直接殺了我。”飛厭雙手握著稜霜鐵鞭說道。

方鑑道:“活著比死有意思,就好比眼前的美景,千山蒼翠,日照清溪,波光粼粼,雲淡風輕。這樣的美景,貧道相信任何人都不願意捨棄。”

“我現在是個瞎子,我神念所及之地,便是我能看到的全部景象。”飛厭語氣中充滿了厭世感。

方鑑搖搖頭,道:“心感受到的東西,比眼睛看到的東西更為真實。我之所以毀去你的雙目,就是要你去打通心眼。”

飛厭淡淡地道:“不要說這些廢話了,我現在只想與你死戰一場,別的事情,我不作任何考慮。”

方鑑道:“求死很容易,求活卻很難。你心裡不服自己敗給一個陽神境修士,所以現在來找我死鬥,這恰恰是懦弱的表現。你雙目毀了,所以你就喪失了在茫茫仙路之上活下去的心志,你嘴上說著不服要與我死鬥,無非是你給自己懦弱求死的心態找了一個藉口而已。”

飛厭聽到這話,身體微微顫抖起來,半晌之後,她才緩緩說道:“你說的對,但我告訴你,我這一生就是苟活的一生。我天賦資質奇差無比,連我親生父親都嫌棄我,我親哥哥也討厭我,現在我眼瞎了,連以前最愛我的侄兒也厭惡我。我這麼多年來都在想著討好別人,希望別人因為我的低聲下氣和討好就能對我另眼相看。我這一生很可笑,非常的可笑我這一生中最大的心願和目標,就是能讓我親生父親誇讚我一聲。但現在這個目標也失去了。所以,現在對我來說,求死比求活更有意義。”

方鑑搖頭道:“你錯了,天賦資質差又如何?三界之中比你資質還差的人不知凡幾,但他們從未輕言放棄。而你好歹還走到了玄仙境,你可知道有些人終其一生都卡在陽神境不得前進半步,但他們到死的那一刻也沒有放棄對大道的追尋?討好別人是你自己的選擇,你的從前也確實可笑,可是你敢面對可笑的自己嗎?你不敢!”

說到最後,方鑑走到了飛厭面前,說道:“人能弘道,非道弘人。你要和我打,可以。但我希望你是抱著對仙道的求索,對未知的探索來與我拼鬥。而不是覺得自己可憐可笑,從而想用這種方式來求死,你這樣做不僅是在侮辱你自己,也是在侮辱我。”

聽到方鑑的話,飛厭頓時如遭雷擊,整個人瞬間愣在原地,面目呆滯,渾身顫抖。

而方鑑則直接與她擦肩而過,繼續邁開步伐向前趕路,直到方鑑走出數十步後,飛厭才悚然驚醒,隨後只聽她大喝一聲:“休走!”然後便直接抬手一鞭朝方鑑後背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