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看了方鑑一眼,然後說道:“嚴家大公子瘋了,日日都在城樓上撒錢,公子從外地來?”

方鑑點頭道:“從肅夕縣而來。”

老者點點頭,說道:“整個兗州府誰不知道嚴家大公子最愛他的妻子,為了他的妻子連自己的老爹都敢揍,唉...可惜了啊,數日前這位夫人突然暴斃,嚴家大公子就

瘋了,每天除了來這裡撒錢以外,只要太陽一下山,他就坐在城門口望著天邊,還不讓守軍關城門,說他的妻子會回來的...唉...”

說到這裡,老者再次搖了搖頭,直接邁步離去了。

老者走後,方鑑便停在城外看著,一直看到太陽落山,等到那些百姓全部進城去了,這時嚴道清便跌跌撞撞,瘋瘋癲癲地從城門甬道內跑了出來,然後依著城牆坐下,

目光呆呆地盯著太陽落山的方向,這時他的眼中泛起一絲絲亮光,好似在等著什麼人回來。

此刻的嚴道清就像一株無根之樹,沒了方向,沒了本性,沒了本根,孤單冷寂,喪神失魂。

而方鑑還注意到,就在嚴道清坐在城門外的那一刻,城樓上出現了一個身著盔甲的身影,他面容略顯蒼老,腰間懸劍,身後跟著一隊親軍。

從面容上看,這個人和嚴道清模樣極為相似,不用算方鑑也知道,這個老人就是嚴修民。

嚴修民身為兗州府戎車校尉,他的職責之一就是守衛兗州府,時間一到關城門這是大唐朝廷法令,而嚴道清這般行為,自然就導致這個法令執行遇到了困難。

所以,嚴修民每日到了這個時候,便身著戎裝站在城樓上,親自守護著兗州府城的安全...同時也陪伴他的兒子。

方鑑看了片刻,正要策馬上前去看看嚴道清的情況,然而就在這時,城外曠野之上,卻響起了一陣清幽空靈的歌聲:

無根樹,花正幽,貪戀榮華誰肯休。

浮生事,苦海舟,蕩去漂來不自由。

無邊無岸難泊系,常在魚龍險處遊。

肯回首,是岸頭,莫待風波壞了舟。

聽著這曲《無根樹》,方鑑會心一笑,不用想也知道是另一個瘋子出關來了。

方鑑便也不再逗留,更打消了去檢視嚴道清情形的念頭,而是勒轉馬頭,在一聲輕叱之中,三太子載著方鑑沿著官道朝南方行去。

而在清幽的夜色中,那嘹亮空靈的歌聲依舊清晰響起:

...無根樹,花正多,遍地開時隔愛河。

難攀折,怎奈何,步步行行龍虎窩。

採得黃花歸洞去,紫府題名永不磨。

笑呵呵,白雲阿,準備天梯上大羅。

站在城樓上的嚴修民聽到這清幽空靈的歌聲,不由得目光一凝,隨即對身後一名親兵道:“準備火把出城,此歌不凡,定有高人至此。”

“是。”親兵唱喏領命而去。

在城下倚牆而坐的嚴道清卻僵硬地轉動了勃頸,雙目中淚光閃現,只見他呆呆地看著前方漆黑的曠野,口中喃喃念道:“浮生事,苦海舟,蕩去漂來不自由...”

“浮生事,苦海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