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涼幽幽醒轉時,最後的記憶是深夜跟顧泠在流仙江畔分別,而後她獨自乘船東行,不知走了多久,先前兩次碰面的老者上船,打暈了她。

後頸有些痠痛,蘇涼坐起身,一邊用手揉著,一邊檢視所在之處。

這是個簡陋的房間,被褥和簾子都是灰撲撲的粗布所制,但很乾淨。

窗戶開著,空氣清新,能聽到清晰的蟲鳴鳥叫聲。

蘇涼身上的衣服沒有換過,床邊整齊地放著她的鞋子。

掀開被子,穿好鞋子下床,蘇涼走到門邊,一拉就開了。

燦爛的陽光流瀉入眼眸,蘇涼下意識地抬手,遮在前額,目之所及盈滿了綠意,小院子被竹林環繞,圍了一圈竹籬笆。

一隻黑白相間的喜鵲停在竹籬笆上啼叫,蘇涼心想,可別再說喜鵲報喜了,連著兩回,都沒好事。上一次看到喜鵲還是在炎國襄月城,顧泠被抓走的次日。

砍木頭的聲音從小院後面傳來,蘇涼走過去,就見一個清瘦老者正在劈柴。

這應該是他們第四次碰面,但直到此刻蘇涼才看清他的樣貌。此人年輕時定是個美男子,老了依舊氣質不凡,哪怕身穿灰撲撲的布衣,手持斧頭,花白的頭髮梳得一絲不苟,脊背挺直。

老者抬頭看向蘇涼,蒼老的眼眸之中沒有半分溫度。

“從我相公那裡論,我該叫前輩一聲師公。”蘇涼微笑著走過去,順手撿起地上的一根柴,放到旁邊碼放整齊的柴棚下面。

老者面無表情,“不必。”

“那前輩希望我怎麼稱呼您?”蘇涼問,“幾次見面,還不知道前輩的名諱。”

“裘琮。”老者報了名字。

“那我叫前輩裘老吧。”蘇涼說著,繼續幫老者撿拾劈好的柴,“裘老是諶贇,應該叫他司徒靖了,是他和南宮倩的外祖父,這次帶我來,是為了給南宮倩醫治嗎?他們兄妹也在此處?”

裘琮一斧頭劈開一塊圓木,又分成了細一些的柴條。

蘇涼見他不說話,便繼續問,“司徒靖是要回涼國皇室嗎?如果南宮霖說的某些話是真的,難道裘老願意讓司徒靖回去叫司徒瀚父皇?”

裘琮面色一沉,斧子擦著蘇涼的肩膀飛出去,釘在了她身後的樹上,然後他就越過蘇涼,離開了後院。

蘇涼神色莫名。裘琮這是生氣了?難道他並不想讓司徒靖回涼國皇室,但司徒靖堅持要回去認賊作父?

蘇涼也沒跟著回前院,她把樹上的斧頭扯下來,繼續劈柴。倒不是為了討好裘琮,只是需要找點事情做,讓自己頭腦清醒。

把柴都劈完,碼放好,蘇涼又拿牆根的笤帚清掃了後院。

而後看著一大片空地,她不禁懷念起當初跟顧泠在蘇家村家裡後院種菜的時光了。這個季節,他們的後院肯定又長滿了山上飄下來的種子生出的雜草,但雜草之中一定有南瓜和茄子。去年他們回去吃的,就是自己長出來的。

於是,等蘇涼把斧頭放在柴棚裡,回到前院,見到裘琮時,就來了一句,“後院不種菜可惜了。”

裘琮明顯愣了一下,“什麼?”

蘇涼輕笑,“我是說,後院那麼好的地,適合種菜。”

“你說這些,想如何?”裘琮冷聲問。

蘇涼聳肩,“一個小建議而已。”話落視線就落在了她隔壁關著門的房間,懷疑南宮倩可能在裡面。

日上中天,蘇涼覺得好餓,還有點渴。

角落裡搭了個木棚子,下面就是灶臺,這廚房對蘇涼而言過於原始。

裘琮正在燒水,蘇涼從房間裡拿了個乾淨的杯子,就站在木棚旁邊等著。她很想知道這是哪裡,竹林外面是什麼,可惜根本看不到。

蘇涼設想了一下,假如她從裘琮眼皮子底下逃跑,能跑出幾步就被抓回來……雖說她並未中迷藥或其他毒,但身上帶的藥物也都不見了,附近除了竹子還是竹子。

就像方才,裘琮放心她獨自在前院或後院,那是篤定她跑不了。

找機會可以嘗試一下……蘇涼心想,但不能太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