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路的民宿在458弄19幢,六七十年代的民房,黑漆大門,進門是個小院子,砌了兩個水池和一張水泥臺後就只有一人走過的空間,逼昃的很。

中間是個堂前,也不大,正好擺一張麻將桌。

堂前兩側就是重新修整過的房間,一樓一邊二間共四間,二樓一邊三間共六間。統共十間房的小民宿,夾雜在這一片弄於弄之間,牆體外面佈滿了光覽和電線,但梳理的整齊,倒也沒有太過糟亂感。

倒是一個個空調外機突兀在小弄窄窄的空間裡,微微有一種堵的感覺。

這處民宿,除了很有心的揹包客,遊客基本是上摸不著門的,平日租這裡的大多是附近工作的人,因此房租不算貴,要是長租的話還能便宜點。

顧長安昨天打電話過來,訂的是二樓靠左手第一間,雖然離樓梯口近,但因為樓梯口在右手,左側的樓梯護欄正好可以擋住來來往往住客的視線,同時他卻可以觀察眾人。

顧長安喜歡租這樣的地方住,一來,囊中羞澀。二來,有利於他觀察人物。就如同影視城出租公寓,人來人往,人生百態。

這本身就是表演的基本功之一。

夜裡九點半,堂前還有人在打麻將,房東提了水瓶給人續茶,看到顧長安回來就點點頭講:“回來啦。”顧長安也是笑笑:“是呀。”然後從邊上上樓。

樓梯口一個住戶探著腦袋跟房東講話:“快十點啦,好收攤啦。”顯然是嫌麻將聲吵人。

“肯定的,慣例十點鐘收場,不能打擾‘上帝’休息,你放心。”

房東嘴裡的上帝並不是信仰的那個上帝,而是改革開放以來,服務業的一句宣傳語:“顧客就是上帝”。

當然,現在這樣講的不多了,什麼事都要互相尊重,沒有誰是上帝之說。

只不過房東是老派人,說話還有些老派印記。

顧長安一路上樓,就觀察兩人說話,平時並不覺得什麼,但這會兒一觀察,有些東西就挺值得玩味的。

這個房東嘴裡講著顧客就是上帝,話語裡也帶著一絲逢迎,可偏偏臉上幾乎沒表情,平板的,而那眼神也至始至終未落在那說話的住戶臉上,而是落上麻將桌子麻將上,但又似乎沒有焦點,透著一種隨意,有一種失焦的感覺。

這或許是一種日復一日做著同樣的事情,從而形成一種近乎於麻木的機械。

機械的生活,機械的對話,從而產生一種機械似的情緒。

這樣的人物形態是顧長安以前沒有注意過的,這會兒卻深刻的印在了顧長安的腦海裡。

“那行吧。”住戶掉轉身回屋,顧長安上樓,兩人眼神交錯,卻因不相識,也不相關,只點點頭,臉上同樣無甚表情,然後各自回屋。

顧長安進了自己的屋裡,這處民宿麻雀雖小,卻五臟俱全,有著獨立衛浴的。

滬市這邊一些過去的老房子,一向是螺螄殼裡做道場。

顧長安將東西收拾了一下,再洗漱好換了衣服,從衛生間出來,看了看時間,離十點還差幾分。

本來他是決定今天簽好約給侯導打個電話的,但這時覺得到底有些晚,想著明天打,再又一想,直接打電話也有些不太合適,最後決定先發個資訊。

“侯導,我是顧長安,今天我已經跟《我,是演員!》欄目組簽好合約了,謝謝你的推薦,不曉得侯導什麼時候有空,我想請你吃個飯。”

說明了情況,雖然後面的請吃飯有些套話的感覺,但在雙方關係不是太熟的情況下,這反而是最後適的。

最後傳送了訊息。

……

都城,一間羊蠍子館,侯建武跟魏陽兩個邊吃邊聊,魏陽是中戲閱微的導演。

兩人這一頓從晚上八點吃到現在快十點。

這會兒已近尾聲,侯建武拿著牙籤挑著牙,他對面的魏陽是受不得辣的,但這家羊蠍子又實在好吃,於是便享受著一種痛並快樂,實在受不了,灌一口啤酒。

魏陽是青島人,家裡父親啤酒廠的工人,打小起,就是把啤酒當水喝的。

“呵,你那個劇本還沒搞定啊。”侯建武這時問。

“女演員定了,以後不出變化就是馮觀,她跟女主太契合了,都不曉得是她為女主而生,還是女主為她而打造。但是三個男演員定不下來,前兩個還好,也算有一定的圈子,到時候摸掏一下應該能掏出來,中戲那邊,還是有些不錯人才的,但最後一個男主我還頭緒都摸不著……”

魏陽擰著兩道濃濃的眉毛,整個臉皺巴一起,有一種愁苦,但眼神卻偏又帶著一種執著,一種誓達目的,決不罷休的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