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業園青陽機械廠區的邊上,有一條步行街,街兩邊都是大排檔。

已經是夜裡十點多了,一些大排檔已經開始陸陸續續的收攤,還有一些要熬到最後一批劇組散場,那時會有一些群演過來吃夜宵。

所以,整條街面這時呈現出一種零亂的清冷,有類似電影散場的感覺。

尤其那幾家孤守的大排檔,零零散散分佈在街道兩邊,檔上偶爾有兩三客人,也基本吃到尾聲,坐在椅子上剔著牙。

炒菜的師傅倚著桌邊刷著手機,打下手的幫工潦草的擦著桌子,不時打個哈欠。

這是普羅大眾辛苦一天,疲憊,又享受難得閒適的一種狀態。

顧長安兩手插兜裡邊走邊看著。

崔婷說走走,是真走走,一路上崔婷也不說話,顧長安也不曉得說什麼好。

兩人就這麼沉默的並肩走著。

有些變天,風大了些,吹的檔上的節能燈微微晃當,於是地面上的各種陰影也隨之晃當,如水波瀲灩。

於是,顧長安突然就進入了一種狀態,這種漫無目的的閒逛一下子跟許青從廠裡出來,在街上閒逛至深夜的劇情連線了起來。

劇本上這一段劇情只有一句話。

“從大河製造廠出來,許青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閒逛,直至深夜,最後坐在葉霞家門口,直到天明。”

就這麼一句話,對於許青的心理狀態什麼也沒寫,一切都要顧長安去琢磨。

這麼長的閒逛,許青的表情是什麼樣的?走路姿態、步調又是怎麼樣的?他心裡有想什麼等等,顧長安實際上並不清晰,他唯一可以借鑑的是父親的日記裡面,父親在接到下崗通知時,閒逛回家,路上幫母親買了一斤芙蓉糕。

所以,顧長安初步設定許青的狀態是迷茫、失落,就如同父親日記裡寫的‘天塌了一角’那樣。

但今天跟李明德拍戲時,李明德飾演的老廠長有一句臺詞給了顧長安一些啟示。

“人不能囿於一隅,持於一端。”

如同父親的經歷一樣,廠的大門關上了,但外面的大門開啟了。

只是如何把這一種感覺體現在許青身上,顧長安還不太清楚。

但剛才,他陪著崔婷一直走著,崔婷不說話,他就只好觀察四周。在他無聊觀察四周的時候,他就想到了許青。

許青是木訥固執的,他以前的整個世界就是大河製造廠。

那個年月,廠裡把職工的生老病死全包了,對於一些性格保守固執的職工來說,廠,就是他生活的全部天地了。

這些人對外界的變化是不敏感的,以至於許多人錯失了改革開放初期的很多機會。

而許青,從廠裡出來,他的下崗已經是板上定釘了,廠裡的大門已經對他關上了。

他走在街上,初期是迷茫的,但隨之會重新觀察這個世界,他要從這裡面去尋找今後的出路……

挺有意思的是,之前,他演的小偷吳曉海,對手主要是外部,比如警察,比如李月紅,甚至殺人兇手方平。

但許青這個角色,他的對手實際上是許青自己。

也就是說,這個角色是在跟他自己較勁。

顧長安越走就越沉在許青的角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