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雨。

過完年假,顧長安就離開杭城,回到影視城。

從車站打的到裕興酒店邊上的弄口下車,那條弄子又長又窄,車進去不好調頭。

顧長安下車後,外面的雨越下越密了,才從後備箱拿行禮一會兒,發茬子就全溼了,差不多一個月,剃光的頭如今細密密全是發茬。

弄口離公寓也就百來米,顧長安一手拖著行禮,一手擋著頭,正要快步衝進弄子裡,冷不丁從斜裡撞過來一個人,撞得顧長安連退幾步。

那個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裡抱的東西全撒了一地。一堆書、泡麵、牙刷等生活物品。

是個年輕姑娘,身上裹了跟粽子似的,腳上穿的運動鞋,是鬆糕跟的,這種跟在雨天那真是要人命了。

那姑娘從裕興酒店那邊過來,雨天路滑,一個不穩人就撞出去了,顧長安連撫都來不及。

“對不起。”那姑娘一骨碌爬起來,穿的多,摔一跤倒也不疼。

至於狼狽,反正誰也不認識誰。

姑娘連忙去撿東西,只是裝東西的塑膠袋也爛,那一大堆散散碎碎的東西根本沒法拿。

“用這個裝吧。”顧長安扯下行禮箱的防雨袋,正好可以用來兜東西。

“謝謝。”那姑娘抬頭看了顧長安一眼,眼睛很大,黑白分明,感覺很純淨。

看一眼,那姑娘倒也不客氣,接過防雨袋就蹲在地上裝東西,顧長安也蹲下來,跟她一向把一地的東西往那袋裡丟。

至於一身溼,那沒有辦法,兩人都沒打傘,反正都溼了,也就無所謂了。

東西裝好,站起身,顧長安指了指那姑娘腳上的鞋:“在這裡,還是不要穿這種鞋,不方便。”

看這姑娘那一堆物品,顯然剛過來體驗的。

姑娘個兒不高,大約也就一米六出頭一點,再去掉鞋跟,一米五八上下的樣子,還瘦,巴掌大的臉,紅僕僕的,看著跟顧淼差不多大似的,當然,眉宇是成熟不少的。

“嗯,回去就換。”

姑娘雖然個小,但聲音不小,有種彪呼呼的勁,這會兒還用勁的踢踢鞋,恨不能馬上換掉的樣子。

“你住哪兒,一會兒我把袋子還你。”姑娘問顧長安。

“就前面。”顧長安指著前面不遠的公寓道,雨下的更大了,顧長安摸了一臉水:“雨又大,要不,你先跟我在前面躲躲雨吧。”

顧長完說完,就扯了行禮箱邁開大步,那姑娘二話沒說,跟在後面一路小跑,啪啪啪的,姑娘的鞋底是真響。

一百米的距離,也就須臾功夫。

顧長安一進小院,老秦正好站在走廊上觀雨,看到顧長安,呵呵笑道:“出門有傘,回家有燈,你這出門也不知道帶把傘?”

“現在出門,打的到門口,也就咱們這一段兒車進不來,要不然哪有這些事。”顧長安跟老秦辯,然後又回頭,準備幫那姑娘借把傘。

只他一回頭,身後的姑娘已經越過顧長安,噼噼啪啪的踩著水,直衝走廊盡頭,最後停在108室門口。

顧長安明白了,這姑娘是108的新住戶。

108原來是李曉東和周海租的,他們在影視城就是為了拍群演的紀錄片,拍完離開就退了房子,後來過年,正好空了下來。

“你怎麼跟這姑娘一道回來?”老秦問。

“路口碰到的。”顧長安道。

“這姑娘叫許蘩,昨天來的,加了大劉的群,做事情彪呼呼,來去一陣風,老頭我看得頭暈。”老秦沒事喜歡坐在門口看人。

這大概是搞表演的人的一種通病,觀察各色各樣的人。

“小姑娘看著倒是有勁頭,就她那個子在群演裡難出頭,想上前景,連硬性標準都達不到。”老秦嘖了一聲。

“這樣也好,死心快,就怕不上不下的。”顧長安說。當然,心裡卻隱隱有另一種看法,他剛才幫那姑娘撿東西時,那散落的幾本書,全是演員表演教程,翻開的書頁,蠅頭小字寫的密密麻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