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電話的是溫主任的老伴。

“哎,弟妹,是我啊,老張!張德勳!老溫回去了嗎?好,你幫我叫一下他。”張副廠長的態度很和氣。

“石儒同志,是我,老張。”

“張副廠長啊,有什麼事嗎?”電話另一頭,溫主任的聲音聽上去十分低沉。

“石儒同志,我來電,還是想和你談一下,關於白展同志手裡那個品牌,我型我酷的事。”張副廠長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積極又洪亮。

但溫主任的聲音,依然低沉,而且顯得興致不高:“……張副廠長,現在是晚上了,這件事咱們明天到廠裡再談不行嗎?”

張副廠長深吸一口氣:“石儒同志,明天香江人就又要到廠裡來了,我想趕在他們來之前,先和你達成共識……你知道的,上次香江人來的時候,咱們在香江人面前,鬧了笑話——我不希望這次咱們再在對方面前鬧笑話。”

電話裡,溫石儒的聲音聽上去高了一些,但態度仍然算不上好:“張副廠長,現在的首要問題,不是我這邊的態度問題,而是白展,白展他根本就不配合!”

“所以才需要你明天再加把勁……”

張副廠長的話還沒說完,溫主任的聲音猛然提高,打斷了他的話:“張德勳同志!這不是咱們廠的最重要的工作,也不是我作為計財處的本職工作,你不能要求我必須完成這個任務!”

張副廠長一愣,隨即火氣就上來了:“石儒同志,你這是什麼態度?廠裡的哪件工作都得幹好!更何況這個方案,根本就是你提出來的!”

溫主任寸步不讓:“方案是我提出來的,對,沒錯!但這個任務沒完成,對咱們廠有什麼影響嗎?白展再怎麼不配合,他也是咱們廠的同志!為了討好外人,一味壓咱們自己廠裡同志,這件事怎麼說也說不過去吧!”

張副廠長聲音高了起來:“什麼叫討好?石儒同志,你這表達用詞很有問題!我這不也是為了咱們廠嗎?”

“究竟是不是為了咱們廠,恐怕只有你自己心裡清楚,張德勳同志!”溫主任直接撕開了窗戶紙,“你摸摸自己良心,問問自己,你究竟是為了什麼!”

“你!”張副廠長大怒,“溫石儒!我好歹也是咱們廠的幹部!你這樣說我,很不合適!和香江人合作怎麼了?不是為了咱們廠好嗎?咱們廠,就是一條快沉的破船,咱們作為廠裡的領導班子,必須想辦法讓船上的人活下去!”

“張副廠長,你說的沒錯。”溫主任沉聲道,“但,如果是一條真正的船,當這船要沉的時候,從船長開始,船上的領導班子,應該是最後下船的,而不是搶著下船的。”

張副廠長一下子說不出話了。

溫主任沉默了幾秒,對電話裡說道:“我會再努力和白展同志談一談的,但有沒有效果,我也無法保證。”

說完後,他咔嚓一聲結束通話了電話。

……

電話結束通話後,溫主任坐在電話機旁,沉默了很久。

老伴端著一杯茶過來,擺在他面前,雙手幫他揉著太陽穴。

“怎麼了這是?幹嗎和老張發那麼大的火……你們這幾十年的老同事了……”

溫主任鎖著眉頭不說話。

老伴嘆口氣道:“你總是這樣,廠裡的事一句話都不跟我說……不過你不說我也知道一些了……居然廠裡成了這個樣子,你一個人肯定是拉扯不動的,不如辭了廠裡的工作,下海吧?以你在服裝行業這麼多年的資源和經驗,下海總不至於比現在差吧?”

溫主任眼裡出現一絲動搖,但只持續了幾秒,他就搖了搖頭。

“別說了,我要守著廠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