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溫主任回到家。

剛坐在沙發上,溫主任的妻子從屋子裡出來了。

她手裡拿著幾張紙,皺著眉頭坐在溫主任旁邊。

“老溫,你的體檢報告出來了。”她戴上眼鏡,皺著眉頭,翻看著溫主任的體檢報告。

“醫生怎麼說?”溫主任面無表情地看著電視,頭也不回地問道。

“各項指數基本正常,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肝臟不大好。”妻子擔憂地對他說道,“醫生讓你少生氣。”

“哼,廠裡這麼個情況,我又在計財口,想不生氣?哼!”溫主任哼了一聲。

“老溫,你們廠不是還行嗎?到現在也沒有聽到你們廠欠錢發不了工資的事……”妻子問道。

“那是領導幹部班子有錢!職工們早就沒錢發工資了!”溫主任重重地哼了一聲,“要不是有個車間主任最近想辦法把廠裡的庫存清了一下,領導幹部們恐怕也沒錢發工資了!”

他皺著眉頭嘮叨著:“缺錢的時候誰都找我要……我是那個下金蛋的雞嗎!”

妻子擔憂地嘮叨起來了:“早就說了,讓你乾脆下海做生意算了……這廠子早就待不下去了,你就是不走,現在又成了這個光景……人家膽大的,早幾年下海,現在都發財了,就你守著這個破廠……”

溫主任更煩了。

……

次日,他在夏日的悶熱中,踏上了去廠裡的路。

他情緒煩躁。

曾幾何時,去廠裡上班,是溫主任一天裡最快樂的時光。

他感覺,自己親眼見證著,這個廠子,一天天在變強,在發展。

隨著他的職位上升,他也一度堅信,國營服裝廠,一定能在自己手裡,發展成西山省輕工業界的驕傲,發展成西山省的一張名片。

然而,現在,每天上班,卻成了一天裡,最煎熬的一件事。

去了廠裡,總有無數人打破頭想問他要錢。

催債、討薪,要錢,要貨。

無窮止境。

一切的根源,就是訂單。

有訂單,廠裡就有錢,有錢,這些要錢的人就不足為慮。

但,廠裡沒訂單。

我型我酷……

想起白展那油鹽不進的樣子,溫主任就更心煩了。

“大嘴哥,要不你給白主任當媳婦算了!天天在所有姐妹跟前,說白主任好!白主任有那麼好嗎!”一個姑娘的聲音,打斷了溫主任的思緒。

一扭頭,看到兩個女工在嬉笑打鬧。

其中一個短髮、像假小子一樣的姑娘,溫主任認識她。

她叫魏步靜,是十七車間的女工。

溫主任很討厭這個女工,這是一個多嘴多舌的傢伙。

在幾個月前,她曾經在一群女工面前,繪聲繪色地講述溫主任有一次不小心騎車摔到水坑裡的糗事。

雖然事後她已經捱了批評還道了歉,但溫主任並沒有因此原諒她,反而更加討厭這個女工了。

此時的魏步靜,穿著短袖上衣、短褲,和一雙不知道牌子的運動鞋,加上一頭短髮,活脫脫一個假小子。

她耳朵後面還夾著一根菸。

她衝著對面那個姑娘大聲笑著道:“我確實覺得白主任很好啊!你想想,全廠這麼多領導都賣不掉那些肥又醜,就他賣掉了,這還不能說明他很厲害嗎?他長得又好看……”

溫主任哼了一聲,朝魏步靜走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