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著即將消散的月色,仔細觀瞧著劉文靜的銅魚符,腦海中不斷重複著李元吉最後的命令。

“你去告訴李世民,太子和本王將在昆明池舉辦出征大典,大典上將要刺殺他李世民,還要坑殺隨軍的天策府將領。他只要還想要這個天下,就一定會鋌而走險。到那個時候,你王書臣只要確保他進入宮禁,其他的,交給本王便可。”

坑殺秦王府舊將……沒想到這個載入史冊的理由,他竟然能夠親耳從李元吉的口中聽到。

“王率丞,或者劉樹德,不管你是誰……”回到東宮,碧蘿又成了那個與世無爭的侍女。“既然我們同樣把賭注押在齊王身上,我便不會為難你,但是奉勸你也不要擋我的路。”

王晊問道:“你的路,是什麼?”

碧蘿道:“等齊王起事,我便是東宮的內應。他答應我到時開啟東宮大門,讓我殺盡太子家眷,就像他們對高氏一族做得一樣。”

“連善待你的太子妃也在內嗎?”王晊不知自己為何會問出這一句,可是他覺得眼前的少女,彷彿是即將被狂浪吞噬孤舟。

碧蘿沉默了很久,開口道:“我發誓要殺盡太子全家。少一人,都不算全家。自從高家亡了以後,我的心中就沒有仁慈可言了。”

少女以藤蘿為名,可是此時此刻,仇恨才是爬滿人心的藤蔓,死死包裹住少女的內心。

“可如果靜姝還在呢?你的好姐妹,也不打算放過嗎?”王晊的問題像是一條細繩,一條拼命想要將少女拉出恨海的細繩。

“聽齊王殿下的話,我沒想到你會對太子心軟。”少女不再回答他。“做好你自己的事,如果來礙事,我一樣會殺了你。”

王晊見女孩的背影漸行漸遠,內心無比沉重。

往昔的記憶回來,可是他的心中並沒有劉樹德的恨意。他想起了太子日日夜夜批改奏章的倦影,想起太子時常釋放掖庭宮罪奴的仁政,想起自己剛剛穿越過來,親耳聽到的東宮子弟誦讀《二子乘舟》的郎朗書聲。

如果,只是說如果,玄武門之變的刀在他手上,他會刺向這樣的太子嗎?

不知為何,隱約中,天地間再次想起了那句殷殷叮囑:

【不可改變,無論生死】

一眨眼,夜幕被扯去,六月初三的第一抹朝陽初露於天地。

王晊顧不上悲天憫人。歷史的列車即將抵達它預定的站點,他抱著見證者的初衷登上了列車,如今又要作為親歷者去完成自己的使命。

他剛一回到臥房,卻見到門房正等在門口。

“王率丞,可算是找到你了。”門房揉著稀鬆睡眼道:“大清早,有個人說是率丞的摯友,非要讓小人將此錦囊交給你。”

王晊疑惑的接過錦囊,顛了顛,有點沉。

他警覺的問門房有沒有開啟看過,在得到堅定的否認後,他打發走門房,進屋閉門,開啟了錦囊。

錦囊裡,是半塊魚符,還有一張紙條。

【午時,舊地見】

他再看那塊魚符,竟然與齊王交給他的半塊大小相同,完美契合。

這一半魚符上,同樣刻著三個篆字:

劉文靜。

已經恢復了全部記憶的王晊瞬間明白了發生了什麼。

這是秦王在召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