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接著說道:“願言思子,不瑕有害。這句詩你還記得嗎?”

李元吉點頭:“記得,這是當年父親教我們開蒙的詩。”

“元吉,大哥知道,世民有野心,而你看也不過世民風光,可是眼下突厥在北邊虎視眈眈,山東諸地民變頻仍,這個時候,只要世民不逾矩,我們就不能不顧手足情分。前隋二世而亡,根子就在楊勇、楊廣兄弟不睦。”

李元吉點頭,可是仍有些不忿的說道:“可是李世民他不是大哥這樣的仁厚君子,我就不信,沒有他這個天策上將當內應,頡利如何穿插於州府之中……”

李建成嘆了口氣,苦口婆心的說道:“你說的我不是沒想過。所以這次出兵驅逐胡虜,我向父皇推薦你出任掃北行軍元帥,南陽郡公李靖為你的副手,屈突通、柴紹為隨軍長史、司馬。父皇不僅同意了,還索性罷了世民的陝東道大行臺尚書令和隴西道行臺尚書令二職,都交由你節制。敕書已草擬,落款就是你派出刺客的五月廿六。”

李元吉剛剛還受到兄長一頓斥責,眼下又受到兄長舉薦,陡然成了天下軍權最盛的兵馬大元帥,一時百感交集,情緒激動,竟然落下淚來。

“兄長如此信任,元吉肝腦塗地不能報答!”

“什麼話,那是父皇恩澤。還有,裴相已經勸說父皇同意,讓你出征時帶上世民天策府的部將,一來這些人多少有些才能,行軍佈陣能幫你一把,二來打散天策府,沒了武將就沒了兵權,不管天策上將的封號廢黜與否,都無關緊要了……元吉?元吉?”

太子說著,卻見齊王眼光出神,似乎是在思慮什麼,直到叫了三聲,李元吉才回過神來。“我知道大哥一片苦心,可是程知節、秦叔寶之輩都是虎將,我哪裡駕馭的了?”

李建成語重心長的說道:“所以我有意,過幾日設宴,讓你和世民都來東宮,當面請他曉喻諸將聽你號令。宴期嘛,就定在六月初一吧。”

“啊……”李元吉一時語塞,他這才明白過來,剛剛兄長對他打一巴掌揉三揉,最終的目的,是要促成這場宴會。

縱然對太子的深意瞭然於胸,齊王還是難以接受,他話在嘴裡打轉,良久才說道:“大哥,防人之心不可無。如果李世民他趁機謀害於你……”

“笑話!這是東宮,誰敢在此謀害大唐太子!只怕世民還擔心我們謀害他不敢來呢。”李建成道:“再者,我也請了淮南王叔等宗室同來。當著宗室們的面,世民總該顧全天家顏面……”

太子一字一句的說著,身後的屏風背面,王晊正透過木架的縫隙注視著齊王李元吉的表情。這不僅是太子佈置下的任務,更是他來到此地最主要的目的——弄清玄武門之變的始末。

這場在史書上只有不到五十個字的酒宴,正是玄武門血戰的序章!

從齊王元吉進殿,到兄弟談話即將結束,屏風後的王晊沒有一刻鬆懈。

隨著太子說完,王晊的心跳開始加速,特別死當齊王李元吉一陣點頭,乖乖退出顯德殿後,這種不安和緊張感在他的心中達到了頂峰。

齊王最終也沒有說出在酒宴上毒殺李世民的話。

沒有,一個字也沒有。

可是無論新舊唐書,都明確記載李世民在酒宴上中毒,甚至還口吐鮮血,而幕後的主謀,就是太子和齊王兄弟二人。

如今二人哪怕連一個“毒”字都沒提到,那麼在酒宴上下毒的人,會是誰呢?!

設想秦王不中毒,很快就會被驅趕到洛陽,天策府部將散落天涯,那樣的話何來玄武門之變?又何來貞觀之治!?

難道歷史要在這裡,被改寫麼……

王晊一頭亂麻,直到,太子叫響了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