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先生原本只當姜安誠口中對酈靖寧“丰神俊朗”“一表人才”的誇讚,不過是出於親戚間的偏愛,為了勸自己收下這弟子而刻意誇大。

可當酈靖寧邁著穩健的步伐,踏入房間的瞬間,莊先生像是被什麼擊中了一般,原本波瀾不驚的面容微微一震。

酈靖寧今日身著一襲素色長袍,烏黑的頭髮束在頭頂,用一根白玉簪子固定,幾縷碎髮垂在臉頰兩側,更添幾分灑脫。

莊先生一生閱人無數,作為宋太宗時期的舉人,他曾在宮廷中遠遠瞻仰過宋太宗的威嚴,也見識過當今天子的尊榮。

然而此刻,看著眼前的酈靖寧,他竟覺得,即便太宗重生,在這氣度上,怕也難與酈靖寧相較。

酈靖寧察覺到莊先生打量的目光,卻不知對方心中正進行著如此驚人的比較。

若是知曉,只怕他一時都難以抉擇,究竟該為這份高看而欣喜,還是該不屑。

畢竟,他身上融合了唐太宗那種封建時代頂級帝王的雄渾氣質,又有著後世超脫封建侷限的開闊眼界,這種獨特的氣質,在當下的時代,確實獨樹一幟。

酈靖寧微微躬身,身姿如松,動作行雲流水,聲音清朗悅耳:“見過姨夫!”

“寧哥兒來了,快快見過莊先生!”姜安誠滿臉笑意,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連忙指著旁邊的莊先生說道。

“見過莊先生!”酈靖寧再次行禮,這次他微微低頭,盡顯禮數週全。

莊先生原本坐在椅子上,此時緩緩站起身來,他身材不算高大,但腰背挺直,自有一股老學究的威嚴。

他上下打量著酈靖寧,眼神中的讚賞愈發濃烈,不禁由衷讚歎道:“酈郎君果然龍章鳳姿,來日必成大器。”說著,他輕輕捋了捋下巴上那縷花白的鬍鬚,微微點頭。

“那先生,可是答應為寧哥兒講學?”姜安誠一聽莊先生這話,頓時來了精神,迫不及待地追問道。

“不急,不急,我且有一問,若是酈郎君答得好,我必傾囊相授!”莊先生擺了擺手,示意姜安誠稍安勿躁,而後將目光再次投向酈靖寧。

聽到這話,酈靖寧神色依舊平靜如水,彷彿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他拱手行禮道:“先生請問!”

“酈郎君從洛陽來,又見識了這汴梁的繁華,可看出什麼問題?”莊先生目光緊緊盯著酈靖寧,眼神彷彿能洞察人心。

酈靖寧心中暗自嘀咕,這古人怎麼都對國家大事如此熱衷?怎麼每個人一見面,就探討這些。

不過,他面上依舊波瀾不驚,而後微微沉吟片刻,神色嚴肅道:“外有強虜,內有亂兆,如今看似繁花似錦,但實則猶如烈火烹油,鮮花著錦。”

“好一個烈火烹油,鮮花著錦!”莊先生眼中閃過一抹驚喜的光芒。

他緊接著追問道,語氣也不自覺地加重了幾分:“那不知酈郎君他日若是宰執天下,志向如何?”

他向前走了一步,緊緊盯著酈靖寧,彷彿要從他的回答中,探尋其內心深處的抱負。

酈靖寧毫不猶豫,像是早已深思熟慮過這個問題。

他堅定地說道:“自當變法圖強,守土安民!”

“但變法自古以來都是樹敵眾多,那時恐怕舉世皆敵,酈郎君不懼嗎?”莊先生微微皺眉,臉上的神情愈發嚴肅。

他的目光緊緊鎖住酈靖寧,試圖從他的神情中找到哪怕一絲猶豫。

酈靖寧神色堅毅如鐵,眼神中沒有絲毫退縮之意。

他微微抬起下巴,大聲道:“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此話一出,莊先生只覺如遭雷擊,身軀猛地一震。

他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似是震驚,又似是感慨,而後悵然若失般緩緩坐在椅子上,口中喃喃道:“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

而一旁的姜安誠,聽到酈靖寧說出這般驚世駭俗的言論,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他心中一緊,生怕這番話被傳出去,連忙做了個手勢,示意姜湛去門外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