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月弓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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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真再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

日光明亮,從合著的木窗縫裡透進屋子,他發現自己竟然久違地睡了個好覺,或者說懶覺。

估摸了一下時間,他為今日的懶惰反省了一息,便翻身起床。身上已無大礙,雖說強行推轉的靈氣一時半會還沒法恢複,但總之不用擔心再忽然昏倒。

床邊擺好了一套白衣,明顯是按照他從前的喜好準備的,是誰拿的想都不用想。還好,倒是沒依仙門的規格弄個發冠來,而是有幾條黑色織銀的帶子,看樣子是用來束發的。

謝真拿起發帶,頗為頭疼。他好不容易弄懂了靜流部那些環是怎麼個戴法,現在又來一樣新的。

想不出就不想了,他先換衣服,然後把頭發梳一梳,高高攏起,兩手一錯,用發帶打個結了事。桌上的欺霜已經不見了,他沒摸到劍,總覺得少了點什麼,空空落落。

一推門,長明正好也從隔壁出來。他瞧了瞧謝真,問:“出去吃,還是在屋裡吃?”

謝真:“都行。無憂他們呢?”

“那出去吧。無憂我讓奉蘭送回靜流部了。”長明狀似隨意道,伸手一引,讓他先走。

兩人下樓,來到街上,這時的晴羌鎮上已有許多行人,一大半是來遊玩的。謝真四下看看,有不少牌匾小樓,他還有些印象。

“好像沒怎麼變。”他感嘆。

長明走在他旁邊,這會兒離得近了,他更加清楚地認識到一個事實:長明已經比他高不少了。

也不知道現在他還能不能再長高,唉。

長明輕車熟路,進了一家酒樓,上樓到雅間。那裡已經有個書生打扮的男子正在等他們,見到長明過來,口稱殿下,接著叫人上菜。

謝真覺得他看著有些憔悴,眼圈發黑,像是思慮繁重,又不怎麼睡覺的模樣。長明道:“王庭兩位大祭,奉蘭你見過了。這個是西瓊,當初隨我一起到王庭的。”

西瓊:“這位是?”

長明:“你待他如待我一般就好。”

西瓊驚訝地看了看謝真,似乎在用心記住他的樣貌,然後低頭行禮。謝真說:“不用客氣,我叫阿花。”

長明:“還沒問你,你為什麼要叫阿花。”

“隨便說的。”謝真提到這事也感覺沒什麼面子,“誰知道這名字這麼奇怪啊。”

西瓊視若無睹地接受了這個稀奇古怪的假名,菜上來後,他說了一句已吃過了,便開始向長明彙報:“關於裴心的訊息,最近一次是六年前。”

謝真沒料到,長明說的“查一查”,居然結果這麼快就來了。長明說:“不止是最新的訊息,從……十七年前開始說。”

西瓊點點頭:“十七年前,謝玄華隕落後,裴心離開瑤山,四處雲遊。一路上,行蹤雖然不是非常明確,但基本可以推測,他經過燕鄉,接著南下,到了靜流部。”

是去了青崖,謝真想。

“之後,他繼續前往昭雲部。”西瓊說,“接著,他就在昭雲部失去了行跡,不知道是隱姓埋名住下,還是不為人所知地悄悄離開了。如此十一年間,沒有誰見過他。直到六年前蕪江水患,雀蛇出世,越地大亂,許多人曾見到一位身背銀弓,以紗帽遮面的仙長。”

銀弓射月,正是裴心的形容。

“這個疑似裴心的修士,在晉平城斬殺雀蛇的妖軍,救了許多百姓。等仙門馳援趕到時,他已經飄然離去,不過越地民間依舊流傳著他的事跡。至今,仍有廟中供奉他的塑像。在那之後,再無人見過他,所以如果想探知他的訊息,從越地找起,或許是最好的。”

謝真誠心道:“多謝了。”

西瓊道不敢,長明說:“辛苦了,你去忙吧。”

西瓊用那雙熬夜熬得發紅的眼睛哀怨地看了長明一眼:“殿下少在睡覺的時候叫我幾次,就是體諒我了。”

長明:“這已是正午了啊。”

西瓊蔫蔫道:“可是我五天沒睡了。”

謝真:“……”

西瓊腳下打飄地走了。謝真說:“怎麼熬成這樣。”

“西瓊是自己人。”長明解釋了一句,“許多事情只能由他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