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與商(六)(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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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與商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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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如同剝脫的金絲,從窗扇的缺口裡忽地彈落,有韌性似地顫了兩下。孟君山往後一仰,看清那是從西面照來的餘暉,不覺間,他已經在屋子裡困了這麼久。
聽完他的話,施夕未沉吟不語,並未立即作答。思索時候,他握著的竹傘輕輕偏轉,夕陽從傘面的紙紋邊擦出的一條亮線,正落在窗邊遊移。等他手上一停,那道金絲便懸著不動了。
孟君山看在眼裡,只覺得有趣,嘴角剛露笑意,又壓了下去,忙不疊把那熟悉的感覺拋進了回憶深處。
隔著窗戶,他聽到對方說:“好,只此一次。看來近日的流言也不是毫無根據。”
“什麼流言?”孟君山疑惑。
施夕未道:“傳聞仙門中有人在凝波渡與王庭看似對峙,實則暗通款曲,一搭一唱。”施夕未道。
“這難道是說我?”孟君山不可思議地說。
“你,或是毓秀,”施夕未道,“兩者對外人來說沒什麼分別。”
孟君山只覺離譜:“這也能想出來?”而且毓秀向來都是對妖族最深惡痛絕的那一邊……後半句話被他嚥了回去。
他這些天在延地忙得無暇他顧,壓根沒聽過這種事情,身為被編排的物件,確實也不太有人敢直接往他耳朵裡傳。乍聽起來十分荒謬,但這種流言竟然能吹得起來,還是讓他覺得怪異。
這種說不出哪裡不舒服的感覺,最近時常冒出來,大多是因為他對衡文的謀劃充滿警惕。事到如今,已經說明他的提防並沒有錯,即使如今冒出了更嚴重的問題,直接蓋過了之前的擔憂,仍還有些難以化去的疑慮。
他隱約感覺到一股無形的風浪在推動著事態發展,在醞釀的陰雲中,那個他剛剛才得知名字的暉陰之陣無疑位列其中。照理說這一切的根源都可以追溯到十幾年、乃至數代人之前,他還是覺得有什麼在其中暗自催發,就像是一道傷口中蠕動的血肉正漸漸彌合。
見他似乎無言以對,施夕未道:“事以密成,留心你身邊的人吧。”
“連你都要這麼說啊?”孟君山忍不住抗議。
“我不懷疑你的立場,但若是在聯絡舊友時被誰窺破,這謠言的由頭也不足為怪。”施夕未說。
“……”孟君山一時噎住。他最近和“原本的謝真”根本沒有過聯系,雖然主要是沒找到合適時機,但這話甚至沒法說出口,畢竟他提到的那次會面其實也並不是十多年前的事情。
傳這種流言有什麼用處?除去單純是有人看他不順眼的情況,反正他在仙門裡的名聲一向都不怎麼正經。近日多有接觸的衡文會因此對他心生防備嗎?他在延地的蹤跡應當還不為外人所知。又或是,期望著這會影響他在毓秀內的處境……
想到這裡,他不禁一頓,朝窗外望去。
流言的源頭尚不可知,但他多少明白了對方會隱晦地提醒他的原因。只是,他不知要如何去回應。
即使實話實說,他並非因門中爭端而被隔開,也說不定會透露出過多訊息。他和師父之間真正的矛盾太過嚴峻,被當作是他行止不當引發的麻煩,反而能稍作遮掩,免得再多牽扯——說到底,這一切本應秘而不宣,不會有人察覺到他一度被困在這裡,就像蝴蝶不會飛過這座人去樓空,寂靜無聲的園子。
可他的窗戶還是被刀給撬開了,叫他看到那宛然的幻影。
“你……”他清了清嗓子,“你上回想知道的事情,查出了什麼結果沒有?”
施夕未道:“你莫不是記反了,是你要拿什麼來兌訊息吧。”
“丹銅秘法確是源自衡文。”孟君山盯著對方的神色,“你覺得你追查的那人就在衡文中嗎?還是有什麼東西在暗中影響著衡文呢?”
“很可惜,這個我已經知道了,再多也不必說。”施夕未瞥了他一眼,對他湊在視窗的姿勢不予置評,“另有一件事,流火煉方上的幾樣材料,前陣子有商號運了不少進到新宛。”
孟君山皺眉道:“流火?……還是丹銅?”
“也許是哪個都不要緊。”
施夕未後退一步,聲音變得愈發遙遠,低不可辨,孟君山幾乎只能從唇語中讀出他的話:“我如今已不是為了私怨,而是作為三部的一員駐留在這裡,倘若衡文已經捲入其中,爭端在所難免。至於你,你最好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