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雙徵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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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盼閉著眼睛,面前似有光亮浮動。然而周圍又是狹悶,又讓他覺得無所依靠,當下就心裡想著:“原來是被魘著了。”

每一回他從夢中醒來,常常記不得為什麼會驚慌地大喊大叫,但進到噩夢之中,又清楚地覺察自己在做夢。這次也是一樣,他總想睜開眼睛看看,這簡單動作卻怎麼都做不成。

突然間,他所在的方位隱隱約約顫抖起來。那震動越來越急促,如同波濤滾滾向前。他明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莫名又覺得這情形好生熟悉。

恐懼逐漸在心中漲起,他不知要如何逃脫,唯有堅信這是夢境,即使遇到什麼可怖之事,也只是一場虛幻,這樣就不必再畏懼了吧?

這麼想著,他還是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粒灰塵,躲開那翻湧而來的洪流。

那股震動終於還是來了,未至附近,先掀起了陣陣轟鳴,在他耳中化為滔天的巨響。霎時間,無可抵擋的重擊把他拋向空中,像狂風捲走落葉般扯動他,那些徒勞的掙紮都完全淹沒在了浪潮裡。

裂痕在他無形的軀體上蔓延,一道道將他撕碎。這當中應當有著痛苦,但他只覺漸漸融化在虛無中,只是反複重複著迸裂的感觸。

終於,他放聲叫喊,醒了過來。

“已經沒事了……”

阿盼聽到有個聲音這樣對他說。一醒過來,他就感覺到了腦袋下面硬邦邦的磚石,眼前有幾道人影在晃動……不,大概是他自己的視野模糊不清。他們帶來的提燈還在不遠處,亮光一閃一閃。

他很快就想起了自己是在做什麼。新宛來的衡文弟子帶他來到這段坊牆調查,而他跟前幾天一樣犯著困,睡迷糊了過去。

魘夢裡的恐懼還殘餘在心中,但他自知沒有給他平複心緒的餘暇。那個“仙師”不會把他們放在眼裡,而帶他來的那少年弟子也一心都是查案,他很怕自己一步做錯就小命不保,只能竭力讓他們滿意。

他用手肘撐著地面,想趕緊坐起來,但是實在沒什麼力氣。那個對他說“沒事”的人又道:“就躺著吧。”

阿盼總算看清楚了,那是個陌生的修士,望著他目露關切。兩個衡文來客都在附近,讓他有點搞不清楚這是什麼狀況了。

他喘了口氣,說道:“我剛剛,又做了那個魘夢,夢到……夢到有什麼大浪沖過來……然後我就……被扯碎了。我……”

那個陌生修士制止了他說下去:“先不必說了,你神魂受了震蕩,還有些驚慌也正常。休息一下當無礙了。”

對方語調平和,雖沒有刻意溫言撫慰,卻讓阿盼心中稍安。對方站起身,走到牆邊時,他的目光還忍不住一直跟隨著那身影。

謝真察看過那名書閣守衛的情況,回到長明身邊,低聲問道:“怎麼樣?”

千秋鈴展示的視野還在,即使守衛醒轉過來,他神魂上那條線仍然清晰地連線在白玉板上。

長明已經仔細察看過此處的陣法,他伸手撚著絲線的這一端,就好像那線條有實形一樣:“大致有數了。”

景昀在一旁急道:“你究竟發現了什麼?”

長明:“你還是別知道為好。”

景昀那表情真是一言難盡,要不是打不過,大概就想動手了。他憤然道:“道友何必如此戲弄於我!此行我處處與兩位行方便,難道連一句解釋都不可得嗎?”

長明奇道:“我有戲弄你的功夫?”

景昀:“……”

謝真輕咳一聲,對景昀說道:“倘若這牆中陣法確實為貴派所設,道友又有何打算?”

景昀斷然道:“那便是門中內務了,衡文自有分說。”

長明也不說話,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片刻尷尬的沉默後,景昀先忍不住了:“難道你有真憑實據,說軒州城中的亂象與此有關?”

“你也未必就是真的一無所察吧。”

長明道,“無非還是想先將此事按下,莫要引起風浪,再慢慢處置。名門正派,概莫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