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更闌(五)(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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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更闌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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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徽從醫館出來,就見斜對街的茶樓十分醒目。門前廊柱錯彩鏤金,又不知用了什麼辦法,讓幌子上畫著的藥草、鮮果栩栩如生,在這大熱天裡,上面彷彿沁著一層冰涼的水珠,令人望之口舌生津。
他也想去喝一口涼快的,不過看到那蘭臺會的玉骨扇標誌,想了想,還是沒往裡走。
昨晚下了半夜的雨,轉過天來又是炎熱的白晝,軒州城裡仍是熙來攘往,車馬如龍。只是,思及那些初露端倪的暗流,眼前這清平景象也無法叫他安心欣賞。
他一路往城西去,期間不忘數度探察,確信無人跟隨才作罷。穿街過橋,到了小河邊,在此消夏解悶的閑人便多了起來,他放緩步伐,向那些茶鋪、冷淘攤子、亭臺處看去,尋思著那兩位會在哪裡盤桓。
如此走走停停,到了樹蔭下,耳邊突然聽到一聲招呼:“靈徽師弟。”
他愕然四顧,這裡沒什麼人煙,只見岸邊斜著一副魚竿,另有一個戴著箬帽遮太陽的人在不遠處,守著一隻竹簍子。
行走在外,斂氣匿蹤正是常理,由他們這樣修為不知要精深多少的高人做來,叫他難以察覺也不意外;不過這副打扮,怎麼說呢……
只見謝師兄掀了掀帽簷,邀道:“過來坐坐?”
靈徽就把那些什麼包袱拋在一邊,老實過去了。
他自覺正事要緊,也不閑聊,一坐下就開始述說他在衡文書閣的見聞。
怕漏掉重點,他力求言辭詳密,不遺巨細,說到夜裡和景昀撞了個正著時,也盡量不去帶上個人的好惡:“景昀師兄一向在新宛的書院侍奉山長,若能勞動他來軒州,想必不是區區小事。”
謝真倒對另一件事更在意:“他的事情先放放,你親眼見識的那個夜驚的症狀,是個什麼情形?”
靈徽仔細與他說來,又講了他自己在意之處:“書閣的弟子稱近來暑熱,城裡偶有夜驚的案例,他們派人驗過,並沒發現妖術、邪氣的跡象。今日我四下轉了轉,卻覺得這夜驚症的事情並不像他們說的那樣輕描淡寫,就算還沒鬧出什麼大亂子,卻不容忽視啊。”
“確實。”謝真道,“昨晚我們也查探了一番,正要與你參詳參詳。”
靈徽心道不愧是專精斬妖除魔的謝師兄,雖然這事不見得和妖魔有關系,可是他昨天才進書閣,把這事情當個大發現過來彙報,轉頭人家都已經查上了,他還是得多多學習啊。
剛轉過這個念頭,就看對方取出一張卷軸,兩手展開,赫然是軒州城的坊市輿圖,上面又點了不知幾百個紅墨點:“我們驗過的人家都在這上面了。”
靈徽:“……”
他瞠目結舌地看著這張圖,腦子一時打結:“師兄你們……一個個查過來的?”
“多虧有長明。”謝真道,“不然也搜不了這麼快。”
他們當時只是觀照神魂,有時隔著窗子也能連看數人,是以其實沒有那麼麻煩。他向靈徽大致說明瞭他們看到的情形,隱去了千秋鈴的部分,只說用王庭的秘法察覺了他們神魂的異樣。
靈徽聽得毛骨悚然:“有絲線勾連神魂,還是全城處處都著了道?軒州也是延國重鎮,怎會有這種事情!”
“你怎麼看?”謝真問他。
靈徽當即道:“掌門師兄令我此行勿要擅作主張,一切聽謝師兄吩咐。”
謝真:“嗯……不是考你,不用這麼緊張。”
他拿竹筒又倒了些米漿給他。靈徽剛坐下時就被遞了一杯,那時他忙著說話,也不顧儀態就牛飲了,如今再喝,只覺酸中帶甜,冰涼適口。
“我想聽聽你的意見。”謝真說道,“此事恐怕牽涉不小,幹系一城一地,早晚也要報給貴派知道。”
靈徽也明白過來,低頭思索片刻,答道:“我會給掌門師兄去信,求一封調動附近正清觀弟子的手令,預備萬一需要善後。至於此事本身,查清之前不叫旁人知道為好,特別是衡文……”
他猶豫了一下,畢竟這是質疑盤踞在延國的仙門正派,但在謝師兄面前,他還是沒有打馬虎眼:“我擔心他們要麼早就知情,卻因為別的緣由不聲張,要麼幹脆就是在其中有牽扯,不想打草驚蛇。”
謝真道:“如此甚好。就算我們最後發現與衡文他們無關,等查出底細再來請他們協助,也是師出有名。”
靈徽跟著點頭,心下微微一鬆,清楚是對方想知道正清會怎麼摻和到這件事裡,但沒以勢壓人,而是問過他的想法,不欲令他難做。
謝真又把那張卷軸開啟了:“你說去幾處醫館探了一圈,記得都在什麼地方麼?”
靈徽肯定道:“都記得。”
他在圖上一一指過,也說了他對醫館中人的觀察,可惜依舊沒什麼眉目。謝真擎著這張布滿了標記的圖,橫著看,豎著看,過一會又把它倒了過來,神情裡終於不免出現了一絲鬱悶。
“城東比城西看著似乎要多些。”他琢磨著,“但聽說城西的房子近些年才翻修得多些,住得人也沒有城東那樣密,還是不好講。”
靈徽道:“倘若這異狀有一個源頭,會不會是它沾染人們時另有途徑,而非受坊市地界所限呢?正清觀曾有一道案卷,是一名散修處置山鎮妖患後留下的記載,當時鎮民因躁怒之症多有爭鬥,情勢混亂,那無名散修採取的法子便是將染恙的人逐一記下,找到了共通之處……”
他還在回憶那案例的細節,一旁的謝真說道:“‘滴沙妖毒’,蒼山腳下,小香附鎮。”
“對,對。”靈徽連連點頭,“謝師兄也知道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