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凝波(二)(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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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凝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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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秀來客從畫中登臨時,彷彿也扯動了夕照的一角,落日終於漸趨西沉。凝波渡上晚風低柔,千燈輝耀,一時只見青玉萍橋上映著粼粼波光。
仙門中有名有姓的門派與家系,若不是親身前來,也遣出了弟子親朋,眾人在此齊聚,卻都心知肚明,今夜的重頭戲,還是著落在正清、毓秀、瑤山幾家之上。
“日落時分已至,妖部還沒到麼?”
嘉木和此刻湖上大多數人,想的大抵都是同一件事。海綃聽了他的嘀咕,只是道:“稍安勿躁,……另外小心翻船。”
“翻船?”嘉木滿頭不解,“為什麼會翻船?”
“你在燕鄉這麼久,還不知妖部的習性嗎?”海綃道,“這次又是來到仙門的場子,不搞點大事情才怪了。”
等待王庭時,餘人也沒閑著,衡文那邊為首的華袍修士便問道:“孟師兄,這位師妹甚是面生,莫非是貴派初次下山的弟子?”
毓秀船上,孟君山演完了這套畫中舟的陣勢,就已回到案前端坐。他左手邊的喬杭,常來往的仙門弟子大多也認識,右側的女子卻如衡文修士所言,似乎無人見過。
她並非身著毓秀的雲紋衣冠,發髻中別了一支細長草葉,在其餘的弟子間顯得格格不入。孟君山對衡文出言詢問那人道:“景昀道友,這位是鐘溪派的彌雁師妹。”
那女子也起身施了一禮,柔聲道:“鐘溪避世多年,無意紛爭,但知此次相聚或有要事,我等也願略盡綿力。”
衡文那名為景昀的弟子神色一正,忙道:“原是鐘溪的道友,有失遠迎……”
各派門下一時寒暄不提,湖中其餘人再度興起了一陣傳音的浪潮。有些散修就是聽過鐘溪的名頭,也奇怪為何毓秀會載她們在船上。
昔日仙門六派的名頭早已漸漸衰落,不說與衡文相比,就連在燕鄉獨居一地的羽虛,鐘溪也是頗有不如。嘉木倒是清楚鐘溪曾與自家共列,祖上都發達過,只是如今鐘溪弟子與毓秀同行,讓他心中微感不安。
有此疑慮的不止他一個,正清的靈璘便得空問道:“彌雁道友,又是緣何與孟師兄同來此地?貴派師門弟子,就到了道友一人麼?”
彌雁不卑不亢道:“我等長居蒼山之中,對中原同道知之甚少,幸而有毓秀道友援手,以為引見。彌雁不才,忝居代掌門之位,今次有何決議,都將如數向門中轉達就是。”
靈璘注視她片刻,說道:“竟是代掌門當面,失禮了。”
這番對答,落在有心人眼裡頗有些意味不明,不知道他們打得是什麼機鋒。靈璘雙手籠袖,正自沉吟,突然抬起頭,望向已然暮色四合的夕空。
天際仍有最後一道餘暉。金非燦金,紅非赤紅,那微蒙霞光原已埋藏在亂雲之間,忽如闇火為疾風吹燃,蓬然延燒起來,剎那間染遍了黯淡的天穹。
在凡世文人墨客看來,這般綺麗的火燒雲,正合揮毫提筆,得來三兩好句。然而仙門眾人眼中,那燎燃的並不只有夕照,映照雲間的也不是天地造化之鐘;此時此刻,倘若朝他們奔掠而來的真是落日墜海,興許還能叫他們輕松點。
橫貫晚空的雲焰及至山湖之上,方才褪去輝光,現出真形。兩只翼如垂雲的巨鷹在前,牽著一架火光縈繞的黑漆輦車,朝著凝波渡直落而下。
湖上眾舟船中頓時就是一陣光華疾閃,術法、陣法此起彼伏。縱不至於這樣就亂了陣腳,各人也無不是手段齊出,起了架勢抵禦,就怕這連個馭者都沒有的霸道飛車栽到自家頭頂上。
嘉木兩手一揮,雙腕上繫了玉扣的絲線躍起交織,在船頂撐起一把無形的遮蔽。他藉著萍橋的映影,往場中看去時,卻見幾大派都是按兵不動,想來是不願失了氣度。
不消片刻,鷹車投下的影子已經罩在湖面上。就在眾人以為它們要來個驚天動地的降落時,兩只鷹形妖獸忽地在觸水之前停住,凝於半空。
這一下從極動到極靜,令人無所適從,嘉木呆呆地仰頭看去,幾乎能看到鷹腹潔白的細羽。
黑鷹,金喙,白肚皮……他終於想起了課上聽過的形容,原來這就是芳海的崖鷹。
飛鷹既停,它們身後的車駕也就順勢下沉,不偏不倚地嵌入場中留出的那處空缺。雖是車形,卻似乎比列席的舟船還要大些,它輕似飄葉般落下,只激起了幾圈淡淡漣漪。
單看這舉重若輕的降落,絲毫想不到這車是以怎樣砸場子的氣勢沖過來的。
一碰到水面,車駕四壁就如蓮葉綻放,朝著四下展開,徐徐垂入水面。一座雅室從中顯現,拱衛周遭的除了玄衣的王庭守衛,也有三部衣著的隨從,帷幕之後,隱約可見有文書端坐的身影。
居中而立的,不是眾人想見到的那一位,而是個三十許的妖族男子,他身旁則是一名身披金羽的少年。為首那人環視一週,將各人各異的神色收入眼中,方才一拱手道:“王庭大祭西瓊,見過各位仙門同道。”
那少年也微笑說:“昭雲安子午,躬逢其盛,不勝榮幸。”
兩只崖鷹低鳴一聲,盤旋向上,須臾不見蹤影。嘉木撤了防禦,一心盯著王庭來客看。
他估計所有人都和他有同一個疑問……鳳凰呢?他怎麼沒來?
正清那邊的靈璘再次承擔了眾望所歸的提問職責:“西瓊大祭,怎麼不見長明殿下?”
“殿下稍遲即至。”
西瓊雖然面上帶笑,但並不打算再作解釋,“若是能在殿下到來前商討出個結果,那就再好不過了。”
靈璘道:“事關毀卻三部與六派盟約之事,長明殿下竟不能親至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