羨無窮(二)(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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羨無窮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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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深深,一株銀杏樹不知歷經多少年月,枝葉繁密,如雲般籠罩著屋宇院落。此間似乎無人灑掃,任由落葉鋪滿了四處,及至日昳,那青石磚地彷彿也覆了一層燦然金光。
但無論秋風如何吹拂,那片片飄下的黃葉都繞開了樹下石案,遠遠向別處落去了。
石案上擺有楸枰,上頭卻並無棋子,只有兩枚奇異的小小偶人。其中一個由暗色金砂塑造而成,精巧無比,身軀肢體無一處不細致。雖然它通體流動著金砂,製做的人顯然沒有費神去描畫面龐、雕琢衣飾,但看其行動間順暢自如,儼然與縮小的常人一般無二。
另一個,就只能勉強稱作是人形。數十片形狀不一的紅玉拼成了它的軀體,大致看得出哪裡是腦袋,哪裡是胳膊和腿,想把它看作是人,須得加點想象。
紅玉小人一動起來,渾身上下的玉片無不是旋轉翻飛,看著好像隨時都會散架一般。只是,看得久了,也會發覺它的拼合極有章法,種種姿態看似離奇,卻自有一種怪異的優美,叫人感嘆其中深思熟慮的精妙。
這兩個小人以棋盤為戰場,各持一把小劍,你來我往打得熱鬧。不知多少回合後,金砂小人突進一劍,劍穿過紅玉小人胸口,想要撤回時,卻卡在了兩塊玉片之間。
“停停停!”石桌旁的陵空叫道。
他手指捏著紅玉小人兩肩,令當中的玉片轉動,取下卡住的小劍。本來這兩個偶人都是由神念操縱,用不著動手,但他還是把紅玉小人抱了過來,察看當中是否有缺損。
金砂小人也隨之轉身,慢慢走向主人。石桌對側,坐著一名白衣劍修,他並不觸碰面前的金砂小人,而是雙手虛放,令其緩緩轉身,只有從小人身上那不斷湧動的金砂疾流,才能看出它正時時刻刻處於變幻之中。
修補片刻,他便讓金砂小人走過棋盤,想要將那把小劍取回。結果才剛伸手,就被陵空一指頭摁住了。
金砂小人揮舞起另一條手臂,但它無法出聲,那劍修便為他配上詞句:“陵空殿下,欺負人。”
他模仿的聲調平平板板,倒真像是那小偶人說出的話。
陵空惡劣地把那金砂小人彈得翻了過去,口中說:“少來倒打一耙,你在這把小劍上凝聚了更多金砂,當我看不出來嗎!”
“我可沒有作弊。”
劍修一本正經道,“總共這些金砂,還是我們先前捏人時用到的分量。要讓那劍更為緻密,才好運使劍法啊。”
須知這兩只小偶人,並非是一些修行者用的傀儡術法,只是玩器而已。令它們行動自如,甚至像真人一般持劍對決,足見操縱者對靈氣的運用已臻登峰造極。
陵空對“劍法”不加評論,只是不依不饒道:“劍用得多了,本體就要用得少,可是你那個小人分明還是以往的模樣。”
劍修無奈一笑,讓那金砂小人站起身來。
只見它兩手探入胸膛,向兩側拉開,倘若這是血肉之軀,這畫面想必頗為驚悚;不過眼下展露出來的,僅是那金砂流動的外殼,胸口之中竟是個空洞,只有稀少的幾枚金砂上下飛快躍動。
至此可見,那部分用到劍上的多出來的金砂,就是從小人的胸口中省下來的。造物者還特別設下障眼法,使得這空腔中的缺失難以被感知到。
陵空差點氣笑:“……你為了贏我,還真是費盡心思啊!”
“承讓,承讓。”劍修怡然道,“這把戲不能耍兩回。有一次奏效,就沒白費工夫。”
陵空翻了個白眼,起身去煮茶了。原來兩人賭賽無甚彩頭,輸的那個自去端茶倒水,與其說比誰更厲害,倒不如說在比誰更懶。
茶爐就在院中,陵空雖惱他的破把戲,做事卻不糊弄,一時不再出聲,專心調理。等他端上杯盞,劍修起身接過,笑道:“在你這裡,才喝得上如此好茶。”
杯中茶湯色澤澄金,貌似並無玄奇跡象,但即便在仙門大派中,也屬奢侈之物。陵空道:“少來哭窮。上回就說給你寄些,你又說不要。”
“在瑤山,須得為晚輩弟子作些表率。”劍修道,“門中百事待興,我自不好靡費。”
“也不至於就儉省到這個地步吧!”陵空愕然,“輕雲舟市的買賣,不是做得風生水起?”
“一來門中不曉得此事,二來那些資材我已有計量,瑤山上下,要建造的地方太多了。”
劍修搖頭道,“你知道我,有這些享受固然不錯,沒有也無妨。”
“你活該沒茶喝。”陵空評道。
劍修:“那你豈非也活該被我打秋風?”
陵空嘖了一聲,靠進竹椅,自顧自喝茶。待到日頭西斜,兩人將小偶人放回棋桌,又各自擺弄起來。
劍修一手托住金砂小人,讓其在掌心中站立,凝神調節它周身流動。陵空那邊的紅玉小人看起來就更倒黴些,被拆了一地,僅存的一隻手還得拿著自己應該是腿的玉片,好讓它方便被雕琢。
陵空刻好了這塊玉片,裝回小人身上,看著它走來走去,陷入沉思。忽聽劍修道:“你有話想問,卻藏著不說,看來我今日真是惹惱你了。”
“錯。”陵空說,“我連問都不用問。”
“原來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了?”劍修笑道。
陵空:“知道你要得意洋洋,所以不給你這機會,不行麼?”